《狗阵》主创管虎、梁静、彭于晏接受环球时报采访:真诚的电影能穿透不同文化

【环球时报特约记者 杨柳】6月15日,由管虎执导,梁静、王中磊担任总制片人,彭于晏、佟丽娅领衔主演的电影《狗阵》上映(剧照如图)。就在上个月,这部影片斩获戛纳国际电影节“一种关注”官方单元最佳影片。该片讲述刚假释出狱的二郎(彭于晏饰)重回家乡,迫于生计加入民间打狗队后拯救了一只流浪黑狗,一人一狗互相救赎,获得再次出发的勇气。近日,《狗阵》导演管虎、出品人兼总制片人梁静、领衔主演彭于晏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分享了影片幕后故事及参与戛纳电影节的经历与感悟。

外国评审很震惊

环球时报:在戛纳获奖时心情如何,觉得片子打动评审的点是什么?

管虎:我觉得如果做一件事是为了打动谁,那这件事是做不好的。特别幸运这次能做成这部电影,拍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未来前景。就像梁静说的,只要听从内心的声音,做自己喜欢的事,成败都是之后的事,如果有人喜欢那就再高兴不过了。

梁静:整部片子很少有特写、没有近景,客观冷静,包括最终黑狗去世也是远远地给了一个背影。我觉得这是导演成熟的表现,他已经不在意煽情,而是很冷静地讲述一个人平静的生活。

彭于晏:我也是在戛纳才第一次看到全片,看前五分钟我就哭了,涌现出很多情绪,想到这几年和小辛一起生活、我带着妈妈在戛纳看这个故事……《狗阵》是一部很诚实的电影,真诚是有穿透力的,能在不同文化背景里传播。得知获奖是另一种感动,戛纳对我来说是个很梦幻的地方。13年前,我因为《翻滚吧!阿信》去戛纳宣传,当时我告诉自己,下次要带作品给全世界的电影人看。13年后,我真的来了,很多人以为我是第一次演戏,说“你才24岁,太棒了”,我想“太爽了,其实我42岁了”。

环球时报:这趟戛纳之行还有哪些感触?

管虎:在电影市场走向成熟的过程中,文化交流是必不可少的一件事,要取长补短。像戛纳电影节这样的平台,让电影从业人员特别有荣誉感,你会觉得克服什么困难都值得了。这是一种力量,它会促使从业者继续坚持下去,这是我们这次最深的感受。

梁静:确实没有想到能去戛纳电影节,很开心。我们的国家越来越强大,文化输出越来越多,国际电影节对中国电影的认同也越来越深了。

彭于晏:有一次,我们和外国评审聊到电影里一百多只狗出现在山上的画面。评审以为我们是用cg拍的,我解释说全都是真拍。外国评审很震惊,不敢相信每一条都拍几十遍。参加完首映后我在路边遛狗,看过电影的欧美人会大喊“black dog(黑狗)!”大家不在意肤色、语言和文化,很大方地聊观影感受,影片里关于社会快速变迁的内容能引起他们的共鸣。

动物是人类的一面镜子

环球时报:为何选择黑狗这个形象?如何理解二郎和黑狗的关系?

管虎:当动物成为角色,我希望它和人物相互独立,甚至有对峙。电影中的黑狗就是这样,它不容易驯养、跑得很快,我喜欢它像刀一样凌厉的感觉。二郎和黑狗是两个孤独的另类,他们在绝境里尝试接触,互相慰藉,刺激起生命的另一种能力。

梁静:当初导演说用这种狗的时候我挺惊讶的。但是看完剧本后我就明白了,二郎和黑狗都被贴上了标签,好像真的只有它能够完成,尤其是搭上彭于晏后,我觉得他们太像了,后来彭于晏也领养了这条狗。

彭于晏:和黑狗相处时,二郎感受到可以像动物一样活在当下,只要每餐能吃饱、有陪伴就好,这是让二郎重新出发的力量。拍完《狗阵》后我收养了剧组里的三只狗,狗狗很纯粹、直接,我从它们身上学到很多。其实人类曾经也很纯粹,只是我们现在太忙了,忙到听不到心里的直觉。我想分享一次有趣的经历,这次去戛纳前我找宠物沟通师和小辛“对话”,它说不想去,好不容易找到幸福的家,怕自己又回到一种不确定的环境中。后来它又说陪我去哪里都可以,而且它知道可能会上台拿奖,现在小辛可是“华狗之光”。

给表演做减法

环球时报:拍摄时最大挑战是什么?

管虎:难度很大的是狗的群戏,动物的天性决定了它们“待不住”,有时候提前两个月带狗训练,但一到实拍人变多了狗就会害怕,需要让它们再适应四五天。不过只要有耐心,一次次尝试终归会完成的,而且往往有意外之喜。

梁静:我们搭了三亩地的狗舍,能容纳一百多条狗,有将近二三十人的团队,训练狗、遛狗、喂狗,还有美容师。有一场戏特别难,就是二郎第一次和黑狗见面那场,二郎在墙边撒尿后离开,黑狗闻着味道又在原地撒尿,必须一个镜头拍下来,每天借着同样的日光拍两三条,拍了将近二十天。

彭于晏:二郎和我过去的角色都不一样,他是一个“失语的人”。看剧本时我就在想他为什么几乎不说话?没有声音怎么表达情绪?后来我和导演讨论,最重要的是要听进去别人的话,再给出真实反应。只是和我搭戏的演员会很“痛苦”,正常情况下人们说话会有呼吸、有气口,可这次对方就像在和动物演戏,不知道我会给什么反应,需要自己掌握节奏。

环球时报:分享一下幕后故事吧。

管虎:给二郎选角时,梁静提到彭于晏,我和不少观众的感觉一样,心想“这不是一个大帅哥吗?”但是后来我发现他身上有股很野的劲儿,之前他拍别的电影,快练成职业体操运动员了,现在又是职业摩托车手,能为了每部戏苦练,他一定有一种执着和狠。彭于晏一直彬彬有礼、很温和,和他合作的人都感到舒服。

彭于晏:这次拍摄让我找到了很多年前拍电影的感觉,我们住在信号不好的地方,每天起床就专心创作。刚开始我会有意识地设计小动作,但后来发现那样表演痕迹很重,只有现场的感受和反应是最真实的。有场戏我要去抓狗,拍到四十几条时我已经被晒到没意识了,完全靠直觉在反应,导演看到后说“你急了”。但这才符合角色状态,就是很真实地活在那个地方,哪怕头皮晒到脱皮,要认真地听和感受,“忘掉”是在表演。

环球时报:考虑过票房压力吗?

梁静:制片人和导演永远都是矛盾的,制片人需要考虑融资、票房、未来市场。最开始我会和管虎探讨,“前面已经有好几部商业片了,正要往上走,我们是否真的要在这个阶段拍这样的电影?”他说,“难道这不是往上走吗?”和他深度探讨之后,我决定义无反顾地支持。支持他也是支持我自己,我也喜欢文艺片,这类作品不论市场反馈好坏都得做,因为我认为这些是有表达的、能够让人思考的电影。关于票房,不管什么结果我都会欣然接受。

彭于晏:我们都不会去想票房的问题,顺其自然。这部电影对于导演来说是一次自我挑战,我觉得这很勇敢,也很高兴能参与这段旅程。演过二郎,和三只狗狗成为家人,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