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是中国人最重要的几个节日。仅次于过年要强于清明和端午。中秋时节有几大乐事,不得不提。
一,中秋夜宴,赏月食“瓜饼酒”。西瓜、月饼不可或缺。一来祭奠明月,二来祝福团圆。
二,赏桂食蟹,八月桂花香,螃蟹肥美,持螯赏桂人生乐事。
尽管中秋节的瓜饼酒未必一定有螃蟹,但吃螃蟹肯定是中秋时节必有的项目。
《红楼梦》两次中秋节没写到吃螃蟹。但隐写的中秋节后,却在大观园开了一次大名鼎鼎的螃蟹宴。当日赏桂、食蟹作菊花诗、螃蟹诗,真正是不亦乐乎,不亦快哉。
那么,顶级豪门的贾家是怎么吃螃蟹的呢?
首先,选址
(第三十八回)凤姐道:“藕香榭已经摆下了,那山坡下两颗桂花开得又好,河里的水又碧清,坐在河当中亭子上岂不敞亮,看着水眼也清亮。”贾母听了,说:“这话很是。”
吃螃蟹是美事,环境更重要。窝在房中不行,需要在空旷邻水的藕香榭里,旁边就是盛开的扑鼻香气的大桂花树……
美食、美景、美事,人生大乐趣。
其次,佐食
(第三十八回)一时进入榭中,只见栏杆外另放着两张竹案,一个上面设着杯箸酒具,一个上头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那边有两三个丫头煽风炉煮茶,这一边另外几个丫头也煽风炉烫酒呢。
单吃螃蟹还不行,就算管够也不能吃饱。
而且螃蟹宴对贾家来说是介于早饭和晚饭之间的午宴。酒宴在古人的生活中与吃饭完全不同。
吃饭就是吃饭,几菜几饭食不言的吃完就好。
酒宴则是有酒有菜没有饭。以喝酒、娱乐为主。可以诗词歌赋、酒令游戏,戏曲歌舞,谈天说地挥斥方遒。
喝完了酒,到了吃饭的时候再将残席撤去,重新摆上饭食。如果还不到时间,可以垫补一点点心。
螃蟹宴是酒宴,又是在户外,就准备了煮茶暖酒的器具,“那边有两三个丫头煽风炉煮茶,这一边另外几个丫头也煽风炉烫酒呢。”
这样一来,螃蟹为宴就风雅了起来。烹茶煮酒,食蟹赏桂,远比大快朵颐更加风流。魏晋之风曲水流觞不过如此。
最后,品蟹
(第三十八回)凤姐笑道:“回来吃螃蟹,恐积了冷在心里,讨老祖宗笑一笑开开心,一高兴多吃两个就无妨了。”……凤姐吩咐:“螃蟹不可多拿来,仍旧放在蒸笼里,拿十个来,吃了再拿。”一面又要水洗了手,站在贾母跟前剥蟹肉,头次让薛姨妈。薛姨妈道:“我自己掰着吃香甜,不用人让。”凤姐便奉与贾母。二次的便与宝玉,又说:“把酒烫得滚热的拿来。”又命小丫头们去取了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预备着洗手。
螃蟹性“冷”,不能多吃。王熙凤逗贾母开怀大笑,也是古人认为的开心属热,可以对冲螃蟹的“冷”。
后面贾母吩咐史湘云不让多吃,也是女孩子不宜多食性冷的螃蟹。林黛玉更是只吃一点子“腿子肉”就觉得不舒服。
而为了对冲螃蟹的“冷”,要多放姜和醋,如今仍旧是这般食性。
螃蟹热吃味道更鲜美,没有腥气。王熙凤吩咐吃多少拿多少。
贾家儿媳妇不能和长辈、弟妹们同做同吃。尽管在门口有李纨和王熙凤的两桌酒席,不过是应景。她们都要站着伺候。
王熙凤守在贾母跟前,兼顾贾宝玉、林黛玉。李纨则守在王夫人跟前。
螃蟹上来,王熙凤等人负责剥蟹肉。而拆剥蟹肉也有讲究。如今的“蟹八件”工具,都传承自古人。
八七版电视剧《红楼梦》第一集甄士隐中秋节宴请贾雨村,就专门拍摄了吃螃蟹的情节,就使用了蟹八件等工具。原文并没有这个情节。
王熙凤是媳妇,要学习如何伺候婆婆长辈,剥螃蟹是必备技能。如何开壳,如何去腮,如何抽出蟹腿,将黄、肉、腿都弄好,再淋上姜醋,才递给贾母食用……
螃蟹味腥,粘在手上不好清洗,他们会用“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洗手,一定效果良好。
综上,食蟹并非只为了吃。贾家人爱吃螃蟹也不缺螃蟹,却并不常吃。皆因螃蟹虽好不可多食。且本就不是可以饱腹之物。远不到苏轼“堪笑吴中馋太守,一诗换得两尖团”的饕餮。
吃螃蟹是聚会的一个借口。只有刘姥姥才会算螃蟹五分银子一斤。而比较贾家食蟹,如今你我吃螃蟹,堪比刘姥姥“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
吃过了螃蟹还要有螃蟹诗才算完美。
贾宝玉、林黛玉和薛宝钗每人做了一首螃蟹诗。从诗中可以看出三人的人生。
贾宝玉是满足现状,对富足生活的摆烂。为食蟹人。
林黛玉是慨叹自身,对叵测人生的爱怜。为人喻蟹。
薛宝钗是讽刺世事,对世态炎凉的嘲讽。为蟹讽人。
如此一席螃蟹宴,在富贵繁华之中,吃的也是文化繁盛、人情冷暖。读书人虽然没有食蟹,却也颇有嚼头。
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
文|君笺雅侃红楼 插图|清代画家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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