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族电影七十年: 李翰祥、胡金铨、张彻的香港电影春秋

李翰祥纵横港台内地,所谓“三十年细说从头”,从1958年的《貂蝉》到1988年的《西太后》,从香港邵氏的栋梁,到台湾自组国联,再至内地创立“新昆仑”,李翰祥对华语电影在艺术创新、题材开拓、产业格局等方面的影响举足轻重而有目共睹。

20世纪90年代初期,李翰祥纵然“虎老雄心在”,但由于健康、性格等各种原因,居然在花甲之年离开内地,浪迹泰国、韩国等地,以游击姿态为邵氏包拍三级色情电影(计有《金瓶风月》、《竹夫人》、《少女潘金莲》三部)。

1993年,李翰祥回到阔别十几年的台湾,为筹拍传记电影《李香兰》招考女演员。《李香兰》是李翰祥晚年最后一次雄心勃勃的大制作(可比胡金铨谋划多年的《华工血泪史》),本来筹拍进展顺利,已选出新星金铃子,可惜还是因故暂停。

李翰样马不停蹄,随后赶赴美国洛杉矶,筹备改编自严歌苓原著的《房东太太》,中途又临时起意,转拍摄根据当地华人真人真事改编的《情人的情人》。

该片汇聚李翰祥的旧部新朋,包括《乾隆下江南》系列的“皇帝小生”刘永,曾凭《火烧圆明园》获得金像影帝的梁家辉,还有刚以《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当红的刘雅丽(在戏中的出身依然是一名歌女),以及李翰祥选出的新星金铃子。

另外,李翰祥取片名《情人的情人》,也有借梁家辉《情人》品牌招揽观众的心理,充分展示了“银甲霸王腰间露出半截算盘”(张彻语)的精明作风。

按照李翰祥的原意,《情人的情人》类型为侦探惊悚片,本想拍出一件情杀案的扑朔迷离,以《罗生门》的结构透析世态人心。

但由于拍摄计划朝令夕改,创作过程又仓促草率,使得整部影片无论结构还是情节都显得零碎混乱,完全没有之前拍拼贴小品那种信手拈来的闲适趣味。

《情人的情人》上映后票房口碑皆遭遇惨败,金铃子既然无望经李翰祥之手捧为巨星,便离开影坛远走欧洲求学,李翰祥亦心灰意冷,直到1996年被刘晓庆邀请赴内地开拍大型古装电视剧《火烧阿房宫》才重燃斗志,孰料期间心脏病复发,抱憾辞世。

胡金铨晚年经历与李翰祥相似,90年代经弟子吴明才投资,来内地拍摄《画皮之阴阳法王》,既有故人洪金宝、林正英、徐忠信相助,又有郑少秋、王祖贤等明星加盟。

影片风格路数一如其当年《山中传奇》,甚至特技制作水准都停留在70年代,是以纵然拍得意境深远,但在崇尚热闹火爆的90年代,只能落得票房惨淡无声无息的境地。随后几年,胡金铨为筹划《华工血泪史》奔走,却在开拍前夕过世,闻之令人扼腕。

与胡金铨齐名的另一位武侠大导演张彻,80年代离开邵氏后,来内地组建长河公司,收得一班新弟子,续拍动作片。张彻风格几十年不变,内地新作尽数翻拍旧作,《过江》是《报仇》新版,《西安杀》翻自《五毒》,最后一部作品《神通》则是《神通与小霸王》的翻版。

所谓翻拍,其实无任何创新,只是1983年的台湾弟子(程天赐、赵国)换成了1993年的内地弟子(董志华、穆立新),继续演绎张彻成型于六七十年代的阳刚暴力美学而已,反响可想而知。90年代的张彻,身体早已垮掉,精力更是不济,现场经常酣睡,拍戏多是弟子帮忙。

《神通》之后,张彻退休,居于邵氏宿舍,一直受病痛折磨,至2002年去世。张彻后期自资或与人合资拍戏,除1989年吴宇森、李修贤、姜大卫众弟子以师傅从影40年义拍的《义胆群英》票房差强人意外,大多血本无归,几乎赔近半生积蓄。

不过,人言邵逸夫小气,唯有对张彻颇念旧情,不仅专门拨片场宿舍供张彻晚年居住,且提供车辆代步,直至逝世。

张彻一生,对电影业之贡献可总结为两点,一是引领潮流,屡创动作片新风;二是培养人才,除了吴宇森、狄龙、姜大卫、郭追甚至陈勋奇这些港台知名影人外,他来内地拍戏时培养出的副导演杜玉明、摄影师马德林亦为何平成名作《双旗镇刀客》的风格确立起到关键作用!

“知己酒千斗,人情纸半张;世事如棋局,先下手为强”一这是张彻当年写给邹文怀的一幅字。

张彻懂权谋,世事看得自然通透,但讲到“先下手为强”,张彻只在电影创作时做得到,现实中则经常慢半拍,尤其在功利的敏感性上。当年周旋于邵逸夫和邹文怀之间,张彻利用形势,在邵氏水涨船高,却遭遇更强烈的权衡压制…原来权臣谋己最难!(文,魏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