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期间泛读了多本书籍,尤为印象深刻的是张爱玲的《第一炉香》,也称《沉香屑·第一炉香》。
这是一本短篇小说,一炉香的时间也就读罢了。可留给人的感觉就像沉香一样,久久萦绕、驱之不散。
乐小米在《青城》里说:人要堕落,只要一念之间。
借着小说留下的一缕余香,忍不住想要谈谈女主葛薇龙,是怎样在清醒中挣扎、而后慢慢走向堕落之深渊的。
对虚荣的堕落
小说一开始,就着重写了梁太太的那座白房子,独独立在山间似宫廷、似皇陵,高雅而虚幻、华丽而缥缈,美的不真实。
葛薇龙第一次来到这座房子,是因为自己的学业。父母在战乱期间举家迁到了香港来避难,即使是中产之家,也承受不起当时殖民时期香港的物价。战乱平息后,父母就急急地决定回上海生活,葛薇龙不忍在香港的学业被叫停,她想留下来自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姑妈梁太太。
对于姑妈,葛薇龙虽从没见过,但从父母口中还是多少听到一些不好的评价的。她当时想的是,虽然父亲与姑妈断绝了关系,但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了,姑妈再如父亲说的那般坏,也不至于对我这个侄女薄情吧!
当她真正面对时,才知道姑妈和其女仆的私生活有多混乱,这一次她是想退缩的,但终归心有不甘地想:就这样走了,那我岂不白白受了半日委屈!
最后姑妈答应了葛薇龙的请求,资助她完成学业,只不过要她搬到那白房子里与之同住。
薇龙下山时回头看姑妈那座像皇陵的房子,觉得自己是《聊斋志异》里面的书生,探亲出来之后,房子就化成了一座大坟山。她当时的心理描写是这样的:
至于我,我既睁着眼走进了这鬼气森森的世界,若是中了邪,我怪谁去?可是我们到底是姑侄,她被面子拘住了,只要我行得正,立得正,不怕她不以礼相待。外头人说闲话,尽他们说去,我念我的书。将来遇到真正喜欢我的人,自然会明白的,决不会相信那些无聊的流言。
第一次走到姑妈为自己布置的房间,望着壁橱里满满金翠辉煌的衣服,葛薇龙忍不住锁上了房门,偷偷地一件一件试穿着,却都合身。这时候她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些都是姑妈特地为她备置的。
薇龙连忙把身上的一件晚餐服剥了下来,向床上一抛,人也就膝盖一软,在床上坐下了,脸上一阵一阵发热,低声道:“这跟长三堂子里买进一个人,有什么分别?”
这一夜,葛薇龙伴随屋外梁太太举的交际局的热闹声,恍恍惚惚试了一夜衣服。最后对自己说:看看也好,看看也好......
一个人如果没能力为她自己的虚荣买单,那她最好不要虚荣,否则,代价是沉重的。
三个月过后,葛薇龙彻底成了梁太太的棋子,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虚荣的生活和交际圈。
如果说虚荣是她抵制不了的第一个深渊,那么更大的一个深渊在等着她挑战。
对爱情的堕落
薇龙就这样每天穿梭于姑妈安排的交际场,虽然迷恋物质但骨子里还挺清醒傲气的。对于姑妈局里的男人她是瞧不上的,所以还是把重心放在学业上,学校里也有一个暗恋的对象。
姑妈当年放着家里安排的普通人家不嫁,却执意嫁给一个年逾耳顺的富人做姨太太,因此家人与她断绝了关系。只不过这个富家老人死得有点晚,当梁太太因得宠而获得一大笔财产时已青春不在。但却乐此不彼地以各色男人诚服于她为乐。
得知梁太太以组自己的同学局为由,来引诱自己的暗恋对象上钩。薇龙却特意没有去警告,想看看那位男同学的反应。因为她深知姑妈的财务魅力,也见证过无数男人跌倒的过程。
那位男同学虽也喜欢薇龙,只消一刻的功夫就把眼光从薇龙的脸上转向了梁太太,薇龙并来不及失落多久,她就发现了乔琪乔。
乔琪乔是唯一一个没有着梁太太的道的人,所以薇龙不自觉地爱上了他。
面对这份感情,薇龙起初还是挺清醒明白的。乔琪乔虽身在富贵之家,却并没有实质的权利和财力,这并非她之良人,所以一直克制着自己。
直到姑妈的汕头老情人,当着姑妈的面给自己戴上一个和姑妈一模一样的手镯后,薇龙想退还而不得。这一刻她才清楚姑妈与老男人的意图,享受了那么久肯定不是白白享受的。可是她要怎样去逃脱呢,她想到了嫁人,嫁一个有钱人。
这时候,她又想起乔琪来。经过了今天这一番波折,她在这心绪不宁的情形下,她觉得她和她心里的乔琪的一场挣扎,她已经筋疲力尽了,无力再延长下去,她对爱认了输。也许乔琪的追求她不过是一时高兴;也许他对任何女孩子都是这样的。但是如果他向她有诚意的表示的话,她一定会答应他。......幸而现在他还年轻,只要他的妻子爱他,并且相信他,他什么事不能做?即使他没有钱,香港的三教九流各种机关都有乔家的熟人,不怕没有活路可走。
主意一定,第二天她就对乔琪乔表露出了内心的热情,乔琪乔吻着她说:薇龙,我不能答应你结婚,我也不能答应你爱,我只能答应你快乐。
这和薇龙原来的期望相差太远了,可是她还是一边挣扎一边跌落。乔琪乔趁着月色来到薇龙房间,薇龙一边抗拒不了一边说:我大概是疯了,我大概是疯了......
乔琪乔走后,薇龙还在回味他的吻,心里想着至少这一刻乔琪乔是爱他的。这一刻起,她感觉有一种新的安全,新的力量,新的自由。
下一秒,她就看到了窗外花园里和女仆抱在一起的乔琪乔。
她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荒缪的地方,离开香港,去做一个新的人。可是,她一病就病了好几个月。她明白这个病是自己心里不愿走的幌子,去做一个新的人,去过以前的生活,她真的能做到吗?
最后,她不走了。乔琪乔需要钱,那么她就去挣。
从此,薇龙一边帮着梁太太弄人,一边帮着乔琪乔弄钱。
对自我的堕落
张贤亮说:可怕的不是堕落,而是堕落的时候非常清醒。
葛薇龙从最初的一个怀揣着幻想、涉世未深的清纯女学生,逐渐转变成对虚荣的迷恋者、对爱情的卑微者,再到对人生的无望者。
她始终是一个清醒的堕落者,清醒地看着自己不断地挣扎与下陷,最后一步步堕落到底。
虽然与爱的男人结了婚,可也是空有幸福的躯壳而已。年三十能与乔琪乔两个人独自游玩就开心地像个小女孩了。看着街边的站街女,还有喝醉了的水兵投来的贪婪眼光。
葛薇龙说:我跟她们有什么分别呢?只不过她们是不得已的,我是自愿的。
说着就低下头去了,乔琪乔知道她在哭,可连安慰的举措都不能。
张爱玲给了葛薇龙大量的心理描写和前后对照,来展现葛薇龙是如何一步步自己走向堕落的。其中很多似悲凉的发问和讥讽,好似是张爱玲透过小说对自己的发问和讥笑——“怎么就爱上了呢?”、“女人真可怜,男人给点好脸色就开心成这样!”
波伏娃说过,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小的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已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诚然,女人的一生要抵御无数个诱惑、做无数次选择,很多时候只是一瞬间的抉择就能改写一生。
张爱玲用悲凉的笔,写出过很多不幸女人的故事,但也是对于女人的一种警醒。
- 关于虚荣,每个人都有,但满足于虚荣的方式,决定了人的等级。人性的高贵,不在于没有欲望,而是我们会用正当的方式去满足。如果虚荣的能量把你变得更积极上进,这便足以值得你骄傲。
- 关于爱情,亦舒说:无论怎么样,一个人借故堕落总是不值得原谅的,越是没人爱,越要爱自己。
看书中故事,观自己人生。愿我们都能时刻做好自己,提升自己,爱自己,才不愧于心、不滥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