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一部名为《2:22 a ghost story》(以下简称《2:22》)的舞台剧在伦敦西区的诺埃尔·考沃德剧院首演。在这部作品正式亮相前,人们更多的是关注该剧首轮演出的女主角——英国流行女歌手莉莉·艾伦,是否能胜任她的西区舞台首次亮相。在首演夜之后,《2:22》表现出极强的市场水平,次年在英国两项重要颁奖礼whatsonstage与劳伦斯·奥利弗奖上获得多项大奖与提名,其受欢迎程度甚至让该剧编剧丹尼·罗宾斯都大感意外。
2022年上半年,大麦“当然有戏”便关注到这部作品。该剧联合制作人崔颢回忆,第一次读剧本的时候,便觉得《2:22》是一部兼具艺术性与商业性的优质舞台作品,虽然其自身所具备的悬疑惊悚的元素是吸引很多观众走进剧场的原因,但若大家沉下心来看完这部作品之后,会发现作为一部“英伦客厅戏”,它是通过不同人物角色之间密集的对话在推进剧情的发展,无论从叙事结构与情感表达都非常打动人。崔颢表示,“正如编剧丹尼·罗宾斯笔下创造的角色‘sam’一样,从《2:22》能看到他渊博的学识,涉及物理学、心理学、历史文化、艺术影视等诸多方面。在此次的中文版制作中,张慧导演尽可能保留了他原汁原味的英伦气息,加上编剧在剧中埋藏的诸多知识点与需要观众自己去发掘的舞台细节,会让人产生一刷再刷的观剧欲望。”
《2:22》中文版剧照。
此次,《2:22》中文版制作,大麦“当然有戏”继续邀请已经连续合作了《杂拌、折罗或沙拉》《单宁》两部舞台作品,在年轻戏剧观众中收获口碑无数的优秀青年编剧、导演张慧执导,而该剧也将于4月19日-21日登台北京保利剧院。《2:22》中文版首演前,新京报对话导演张慧,听她讲述创作背后的故事。
一部经得起推敲的现实主义戏剧
新京报:在尚未看到这部作品的舞台呈现之前,《2:22》最为人所称道的便是丹尼·罗宾斯的剧本创作,你最初看到这个剧本的感受如何?
张慧:第一感受就是成熟,不仅是一部经得起推敲的现实主义戏剧,又兼具商业性。在读剧本的过程中,完全被他所营造的气氛,以及环环相扣的情节发展所吸引,每一个情节的推进,你都能感受到一次悬念的转移,感觉非常好。后来在排演的过程中,我们又发现了越来越多的新东西,看着这些人物关系一点点被建立起来的过程非常让人愉悦。
新京报:对比同类悬疑惊悚题材的作品,你觉得《2:22》的过人之处在哪里?
张慧:比同类题材更加现实。与我们通常看到的一些“鬼故事”,为了营造某种可怕的氛围,将故事情节与人物状态表现得非常片面化。而在《2:22》这部作品中,每个人物对于“闹鬼”这件事的反应都很真实,他们都在自己的规定情境里表达着各自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没有让作品因悬疑惊悚而变得故弄玄虚。一切剧情都在自然地发生,从中也可以窥见编剧对于人与世界之间某种关系的理解。
在《2:22》中,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规定情境里表达着各自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
新京报:《2:22》的人物角色设定和叙事手法上,有哪些令你印象深刻的地方?
张慧:首先是剧中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女主角珍妮作为一名新手妈妈,一直以来,她都很听从于身为物理学家“sam”的话,直到“有鬼”这件事的出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这件事的发生吗?其实不是,或许因为她有了孩子以后,对自己的人生有了全新的梳理与感受,而“有鬼”这件事情只是一次爆发点。
另外,编剧还在角色之间设定了几个对立点,例如,阶级的对立,知识分子与普通工人的关系;蜥蜴脑与猴子脑的对抗,这源自美国神经科学家保罗·麦克莱恩提出的“三重脑”理论,他认为,猴子脑代表新哺乳动物脑,负责“理智和语言”;蜥蜴脑指爬虫脑复合区,代表着“本能”;老鼠脑指旧哺乳动物脑,控制“欲望”。在这部剧中,大部分都在说“蜥蜴脑与猴子脑的对抗”,但我觉得,没有提到的老鼠脑更重要,老鼠脑作为人情感中的欲望,一直在推波助澜,像一股暗流承受着很多东西。
编剧作为一名喜剧演员,其实在剧中这些人物的对话当中,设下了一些耐人寻味的幽默,会让观众在某些剧情发展中,保持着会心一笑的状态,因此《2:22》除了其自带的悬疑惊悚属性之外,也是一部兼具惊悚与生活潜流的喜剧。
编剧在剧中人物的对话中设下了一些耐人寻味的幽默。
新京报:《2:22》跟你之前导演过的题材有什么不同?
张慧:这是一部依靠人物间的对话推进整个剧情发展的作品。在我看来,这部剧讨论的命题非常传统,即“人类何去何从”这类的话题,包括我们刚才提到的蜥蜴脑与猴子脑的对抗,而没有提到的老鼠脑才是欲望与情感最主要的动力,最终承受并发泄出的结果。这部作品最可贵之处在于,编剧没有在某些观点强上“价值”,我觉得观众不管持他们之中的哪种观点,或更像剧中的哪一个人,他们都能在《2:22》里找到各自对应角度与立足点。
不刻意营造“惊悚”感,观众二刷会有更多新发现
新京报:悬疑惊悚与现实主义这两种概念并存在同一部作品里,让人不得不想到“唯心”与“唯物”两种并立的主义,作为导演如何平衡二者在剧中的表现关系?
张慧:首先,我觉得唯物主义是我们人类认知世界的一种工具与方法,如果一切都是不可知,或者一切都是无法把控和解释,我们人类便无法真正地去认知世界。在这部作品中,探讨的问题很多,并不限于在所谓唯物、唯心之间的讨论,还包括了我们之前提到的阶级对抗,性别对抗,婚姻当中亲密关系,也谈到女性团结等诸多话题。
我觉得剧本写得好的原因,在于编剧没有片面地讲述“有鬼”这件事,而是通过剧中人的聊天、辩论把各自对于“鬼”这件事的态度表达出来。据我所查,这是他写的唯一一部话剧,他自己在bbc做了一档就是关于灵异探索的节目,他一直认为整个世界对于“有鬼”这件事,以及所谓见到“鬼”的这些人是极度不公平的,多数观点认为,这些人一定是因为压力过大,或者精神出现问题,所以在这部剧的四个人物中,其中一个人物是心理医生的,我觉得也是编剧的一个特别用意。
编剧通过剧中人的聊天、辩论把各自的态度表达出来。
新京报:对于“英伦客厅戏”,其实很多年前你就排过哈罗德·品特的《背叛》,对于排演这类形式的戏剧比较有挑战的地方是什么?
张慧:这类戏剧虽然人物关系并不复杂,但台词量巨大,非常考验演员的表演。我们在排练过程当中,在尽量保持原汁原味英伦气息的前提下,要不断地去挖掘演员们在此时此刻规定情形中,保持每句台词最真实地表达与最准确的表演状态。与此同时,演员每演一次给到彼此的内容,也在发生着变化。在大的情境里面,每一次小的情境中微弱的变化,演员还要马上真实地反映到自己的表演之中,这些都是很难的。
新京报:悬疑惊悚题材作品的现场观感很关键,作为导演你会为观众营造怎样的现场感?
张慧:《2:22》确实是一部具有悬疑惊悚观感体验的作品,观演过程中不乏令人不寒而栗的时刻,但也不要忘了其本身还是一部非常好看的现实主义佳作,因此在舞台表现手法上,绝不会刻意在某些情境中,没有任何理由的故意去“吓”观众,这种手法本身就会让人感到不舒服,产生不好的观感。
《2:22》本身是一部非常好看的现实主义佳作。
新京报:你希望观众带着怎样的心态来进剧场看这部作品?
张慧:其实我一直觉得,如果宣传只说这部作品是一部悬疑惊悚剧的话,可能会有点委屈这个剧本和我们的创作。我觉得当一些回忆与舞台细节交织在一起时,观众一定还有想看第二遍的冲动,相信当他再来看时,又会产生不一样的感受与新发现。
新京报记者 刘臻
编辑 徐美琳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