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初,一则“徐州丰县8孩母亲”的新闻引爆网络,很快引起了广大网友的激烈讨论,人们难以相信那个被关在阴冷潮湿的破屋里,用狗链锁住、牙齿脱落、没有穿鞋、衣着单薄、满脸脏污的女子竟然就是这个新闻中的“8孩母亲”杨某侠。很快,围绕杨某侠的婚姻、家庭等相关合法性问题也引发不少人关注,而“8孩母亲”长子的报警行为更将该事件法律层面的问题推到舆论面前。随着社会舆论的持续发酵,整个事件的真相才逐渐浮出水面——拐卖妇女。
官方用四次通告都没能抚慰众人义愤填膺的情绪。个中缘由,相信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答案。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们没办法对此事提及更多,但这件事却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部电影《盲山》,而该片的导演李杨至今真正意义上的电影作品也只有“盲”三部曲——《盲井》《盲山》《盲道》。但尽管如此,我依然觉得他可能是中国最敢拍的导演。
《盲井》
该片是2003年李杨导演执导的个人首部电影,入围第40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影片奖,获得第5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银熊奖,而值得一提的是它打败的可是张艺谋的首部大片《英雄》。
影片讲述了一个发生在矿区的故事,宋金明和唐朝阳是煤矿的工人,但他们却不是以挖煤来赚钱,而是通过害人来骗取煤矿的赔偿费。具体操作是他们将打工者诱骗到矿区,然后将打工者打死在矿井下,并制造事故假象,再作为死者家属向矿主索要赔偿。煤矿老板一般都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样的方法明显非常有效,所以他们就可以屡屡得手,赚得这黑心钱。直到一个小男孩成为他们的目标之后,其中一个谋杀者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在施害与保护之间难以取舍,最后与另外一个谋害者相互残杀在幽黑冰冷的矿井之下。
《盲井》是一部有关人性黑暗的电影,导演用非常简单直白干脆利落的镜头语言向观众讲述了这个极尽冰冷的故事,那黑漆漆冰冷的矿井下隐藏着人性的贪婪与罪恶,这罪恶甚至到故事结束都让人不寒而栗。而影片的结局却设计得非常巧妙,幸存下来的小男孩最终获得了煤矿老板给的赔偿款,在极尽冰冷的故事最后展现出了一丝人性的亮光。当画面给到他拿着那笔用命换来的赔偿款而一脸茫然又不知所措的时候,作为观众的我们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盲山》
2007年李杨导演的第二部作品,该片由黄璐、杨幼安、贺运乐联合主演。故事讲述了上世纪90年代末,初踏上社会的大学毕业生白春梅急于帮父母分担重担,却无奈一直找不到合适工作。在她发愁之际,装扮成医药采购公司员工的人贩子向她伸来热情的双手,她随他们来到中国西北某个偏僻山村采购中药,结果一杯水喝下肚,她便倒床昏睡。
醒来后的白春梅遍寻不见她的“医药公司同事”,检查身份证和钱包时,发现也一同消失,瞬间,她醒悟自己已被卖给了当地人。苦苦哀求一番后,白雪梅明白重获尊严和自由的唯一方式就是逃出去,她开始了一次次的出逃冒险,而正是在这出逃的过程中,她渐渐明白身边能相信的人只有她自己。
影片调子昏暗非常压抑,直击中国当时的社会问题——人口拐卖。片中除了主演是专业演员之外,其他人都是当地的真实村民,而正是这些呆板的生活化表演才更让人对那些远离文明社会的人的野蛮不开化感到极度的绝望。
导演曾表示,在影片拍摄期间,当有人知道这是在拍电影后,还上前无耻地问道:这个女娃(女主角)长得不错,干脆卖给我吧。这种明目张胆的无耻行为真正的可怕之处不是当地人对法制认识的缺失,而是他们长久以来的野蛮不开化而产生的对这种行为的司空见惯和习以为常。
当被问及把中国不好的东西拍出来,还拿到国外公映,让更多人看到,这是不是一种对中国的丑化和抹黑时,李杨曾回应说每个国家都有阴暗面,不能说这个故事发生在中国,就说我揭露中国人的阴暗面,说真话是不好听,但是说真话永远是对自己的社会负责。
电影最终入围了第60届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荣获罗马电影节最佳导演,获奖之后,导演李杨曾表示:电影节不是《盲山》的最终目的。我想,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不言——自明!
《盲·道》
2018年上映的《盲·道》讲述了昔日著名歌手赵亮因为酒驾害死自己女儿,出狱后沦为靠装盲人骗爱心为生的混子,后来通过救助一名被犯罪集团利用的盲人小女孩来实现灵魂救赎的故事。
作为李杨十年磨一剑的作品,《盲·道》上映后不仅排片上遭到了电影院刁难,口碑上更是遭到了广大观众的口诛笔伐,猛烈抨击,影评人们更是毫不吝啬各种挖苦之语全面批判。只因该片可以说是一部缺点极其鲜明的作品,鲜明到不需要多么高深的视角或是专业的分析去对其进行读解。影片本身的故事、人物、逻辑,都有种种难言合理之处,而技术层面上的摄影与剪辑,也粗糙得完全不像是一位成熟导演的手笔。
而在情节方面,《盲·道》为了上映,在剧情上做出了大量的删改,这也导致观众不禁发出“这还是那个拍出《盲井》和《盲山》的手持利刃的斗士吗?”这样的疑问。李杨在《盲·道》上选择的这条温情路线显然没有走好,表演不佳,台词无力,配乐尴尬,就连以前最为称道的故事都没能讲好,最为“盲”三部曲的终结篇,李杨交出这样的作品的确让人感到挺遗憾的。
然而,我想说的是,据民政部估计,全国流浪乞讨儿童数量在100万-150万左右。而在一些地方的乡村地区,买卖儿童几近市场化,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地下黑色利益链。尽管《盲·道》比不上《盲井》和《盲山》的震撼和犀利,但电影还是像以往一样展现出了对中国底层社会和弱势群体生活的关爱和关注,其对社会矛盾、法律与人性的反思仍然锐利独到,不落俗套,而从这一点来说,李杨依旧勇敢生猛。
从处女作《盲井》,到后来的《盲山》,再到《盲·道》, 李杨完成了他的“盲”三部曲,当被问及为什么要使用这个“盲”字时,他的解释是这样的:我其实是偶然得到这个“盲”字,偶然也是必然,因为中国关于看不见就两个字,一个是“瞎”,按我们的理解,它是一个“目”一个“害”,“盲”是一个“亡”,一个“目”,“亡”是“死亡”,但是我们所有跟心理有关的都是“盲”,盲点、盲区。盲点不是说那个地方不在,是你看不见或者是视而不见,所以我的解读是视而不见为盲,就是说你的视力死了,能看见的东西死了,你假设看不见,不就是死了吗?而“瞎”是指一个生病的状态。
作为拥有大量纪录片拍摄经验的李杨,他的作品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在形式上都显示出强烈的现实主义追求,而且他的电影中透露出一种浓浓的冷冽的写实风格。
与其他导演相比,他更善于用纪录片式的镜头语言揭露人性盲区,而这种呈现方式则更能直指文化土壤和社会环境,这也使得他的电影更具真实感和震撼力,表达更加尖锐和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