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翩跹杨丽萍:舞出传统文化的“灵魂”|大道

封面新闻记者 荀超 摄像 纪陈杰 实习生 袁静

作为以舞为笔、以心为墨的著名舞者,杨丽萍在人生艺术的长卷上勾勒了一幅又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不论是在舞台中央还是幕后创作,不论是舞蹈演员还是统筹全局的总导演,她对艺术的热爱与执着从未改变。她以身体力行的方式,传承着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让古老的文化在现代舞台上绽放出新的光芒。

在舞剧《荆楚映象》排练、演出期间,封面新闻“大道”人文大家融媒报道小组四次对话杨丽萍,了解她对舞蹈艺术、对中国式浪漫的理解和表达。

杨丽萍《荆楚映象》

一生“上下求索”的东方美学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离骚》

屈原的诗歌,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对天地、‌自然和人世的现象,进行了大胆奇特的想象与发问。‌这种对未知世界的探索和想象,也被杨丽萍延续到了自己的作品中。从2003年编导并领衔主演大型原生态歌舞《云南映象》,到《十面埋伏》《孔雀》再到现在的《荆楚映象》,她始终保持对原生态文化的关注与呈现。

她希望将人类对于心灵回归、生命激情、灵魂升腾的情感渴望表达得淋漓尽致,趋于“天人合一、身心合一”的境界。“五十多年了,我一直在从事舞蹈工作。早期跳孔雀舞时,我就是一个特例,非常有自己的特点,很独树一帜。现在大家接收的信息量都很大,审美的眼光也很高,高科技投影的舞台运用也非常常见了,但身体最准确、最有意义的表达,是我始终追求的东西。”

杨丽萍

采访中,杨丽萍还分享了自己的一些不解:“我最奇怪的是,为什么《孔雀》里彩旗演的时候,有人说看不懂,看不懂用肢体来表现时间的旋转。其实,世间万物都在旋转,都是个圆,包括八卦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时钟永远是在绕圈,地球、太阳也在周而复始地旋转。包括四季,包括车轮,哪怕小到螺丝帽和螺丝钉,都是圆,都在旋转。奥运五环旗代表五大洲,也是圆的。圆是圆满,月亮有缺就有遗憾。时间永远在转,永远不会停下来。怎么会看不懂呢?”

她也会苦恼,有的观众仅仅关注作品的“炫”,而没有去深入理解舞台所表达的深层含义。比如在《十面埋伏》里,她用上万把半悬于舞台的剪刀,隐喻恐惧、不安和暴力;《平潭映像》里,她让气质诡谲多变的多面人,成为人物内心的外化……一个个具有强烈符号化的元素,展现了杨丽萍艺术的独特性和思想性。

《荆楚映象》的舞台上,编钟元素的呈现就体现了这一点。杨丽萍介绍:“年轻舞者身上穿着编钟,他们敲打身体就是敲打编钟,敲打编钟也就是敲打身体,这也是之前没有人用过的一个创意。我们有上百个身着编钟的舞者,这也仿佛就是跨越了时空与屈原进行对话,是一种远古人与我们现代人的交融。”

杨丽萍

在坚守艺术创作初心的同时,杨丽萍也在探索新时代创新表达。她明白,对于舞台艺术来说,视觉吸引力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舞蹈作为艺术品,不能单单只是肢体好看,也不能单单只有文化,还必须给观众带来视觉的新鲜刺激感。在视觉方面,我们也会有很多很浅的东西浮在上面,我们叫‘深入浅出’。希望观众从关注美,进而关注到更深度的内涵。”

《荆楚映象》的舞台视觉,就直观呈现了杨丽萍对楚文化的华丽想象:顶天立地的青铜巨门、高达6.5米的巨型编钟、精美的玉覆面、灵动的车马人物出行图、《九歌》世界中湘夫人、少司命、山鬼等众神,以及后羿射日、山鬼骑豹、凤凰浴火重生等,都因杨丽萍及团队的创作呈现,让脑海中的想象有了实质性的画面。

“对于传统文化的表达呈现,我觉得绝对不能只是简单化地展示,而是要非常艺术化、有想象力地去升华体现,呈现出传统文化的‘灵魂’来。”杨丽萍认为,艺术创作是永无止境的,传统文化的表现形式也需要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创新。“现在要求艺术作品不光要肢体好看,舞台、美术、文化内涵都要给观众新鲜和刺激。我觉得在《荆楚映象》之前,应该没有人可以让几十只‘豹子’飞出来。屈原笔下的山鬼,就是骑着赤豹而来的。再加上这次的凤凰舞,也是全新创造,它是孔雀舞之外的又一种鸟类的舞蹈,也很特别。”

杨丽萍与舞者们

一场身体力行的“传道”

“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九章·橘颂》

有观众评价:“看了杨老师的舞台才深刻了解了什么叫‘国际舞台上的中国灵魂’。”对于这样的评价,杨丽萍有自己的看法:“舞蹈是人类共通的一种表现形式,无论是哪个国家的人,都可以天然地通过舞蹈这一形式来沟通融合。而我作为一个中国的舞蹈创作者,更多的肯定是关注自己的民族、关注中国人对于这片土地的感情。不是说我不喜欢芭蕾,但是寻找自己身体的表达方式,传递人类共同的精神追求所在,这才是我舞蹈创作的追求所在。”

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对杨丽萍来说,舞蹈不仅是美的展现,更是文化自信的展现。她用自己的方式诠释了中华文化的内涵,用舞蹈展现了中国古典美的独特韵味,用行动传递了中国文化的自信,正是这种自信与美,让《荆楚映象》等作品能够在国际舞台上长袖善舞、各美其美。这一文化规律在杨丽萍的作品中得到了生动地演绎与注释。她用自己的方式,让世界听到了来自东方的声音,感受到了中华文化的独特魅力。

杨丽萍

“舞蹈是一种表达感情的特殊语言,很有魅力。古代尊称舞者为‘巫’,可以通天达人。我的作品都扎根于民族文化、传统文化的土壤,我也期待能够通过各种方式、用更专业的传播,让世界更深入了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让历史悠久的中华文明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从舞者到编舞、导演,杨丽萍始终以传播、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己任。“我以前的作品,编花鸟虫鱼比较多,风格比较抒情唯美。现在我更偏向关注历史文化遗产的传播与传承。”随着岁月的积淀,杨丽萍的视野更加开阔,“我现在的作品,男人戏比较多,像《十面埋伏》《荆楚映象》。加上自己年纪比较大了,退出舞台,转型做导演,就必须从另外的视角来关注演出。”

杨丽萍还大胆起用青年优秀舞蹈者大朱(朱凤伟)、巩中辉、董翀翰、程珮莹、罗智杰、张育铭、泽丹等,让他们以现当代的编舞思维,重新整合古老的身体元素,为传统舞蹈注入新的活力与生命力。“年轻人有着敏锐的艺术触觉和无限的创造力,他们的加入让《荆楚映象》的舞台更加丰富多彩。”正是这种新老交替,让传统文化得以薪火相传,将民族文化中的健康、昂扬与自信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杨丽萍

至于如何在创作和表演中去平衡传统与现代、继承与创新的问题,杨丽萍的回答有些“凡尔赛”:“这就需要功力和能力。就像谭盾的音乐、莫言的小说、余秀华的诗,都是有灵魂的,他们有能力把对事物的感知,用音乐、文字、诗句表达出来。作为舞蹈家,我是用我舞蹈的能力,赋予人物一种灵魂力。这个能力就是天赋,就是人的一种功力。有天赋的人,还要有热爱,不能只是单纯追寻掌声的认可,而是把人物的深层次的精神内涵传递给大家。”

尽管已经66岁,但杨丽萍总是能量满满。“首演当天我是凌晨5点睡下的,只睡了3个多小时,很精神地起来了,可是并没有感觉到很疲劳,可能也是一种创作的激情在支撑着我吧。”

接下来,杨丽萍会带着《荆楚映象》赴全国多地巡演,继续用舞蹈描述着她的一世翩跹。

杨丽萍

对话

封面新闻:您是舞台上的“常青树”,55年来能一直坚持在舞台上的“秘笈”是什么?

杨丽萍:跟坚持没有任何关系,就是热爱,不用坚持。

封面新闻:从20世纪80年代横空出世,到享誉国内外的舞蹈天花板,您舞蹈艺术的“变”与“不变”是什么?

杨丽萍:一直没有变,永远是这样,只有作品在产出。一部作品的呈现,就好像诞生一个孩子一样,怀胎的过程就是作品倾注心血的打造过程。《荆楚映象》能让一个古老的故事、一个古老的灵魂来与现代人对话,将神秘浪漫的楚文化与屈原的灵魂、底蕴、精神呈现出来,我就很满足了。

封面新闻:进入创作状态的杨丽萍,是什么样的?

杨丽萍:认真,全情投入。创作一个作品一定要尽力,更要对得起观众。尤其这部剧中很多群舞演员,都是刚毕业的,没怎么上过舞台。但一部戏不可能都是一流演员来表演,资方也没那个资金。刚毕业的小朋友没那么贵,但他们是新的生命力,是后继力量。我们要传承,就要努力地教,帮助他们成长,不遗余力。培养出来了,他们就可以单飞了,放他们去世界各地展现自己的能力。然后我们又从头再来,把新的苗子点石成金。

封面新闻:现在越来越多人喜欢舞剧,很多舞剧作品出圈,一票难求。您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杨丽萍:一票难求的现象,这个没有研究,因为我们早就受欢迎了。从我第一个作品,大概2003年,一直都有票房。世界在变化,我们一直是这样。而且我们没有什么宣传,也没有什么炒作。我也不觉得炒作是什么太好的事,别老盯着我,这世界那么多人,那么多好的演员,多去关注他们,去宣传年轻的舞蹈演员们。

图据云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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