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相逢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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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落尽，季春之末。法塔赫与哈马斯在北京举行了会晤。有些意外，又在情理之中。去年春天，沙特和伊朗正是在北京商定恢复外交关系，带动了中东地区的和解潮。而今巴以冲突战火延宕不已，巴勒斯坦两大派别的和解动向自然引人瞩目。为什么又是北京？巴勒斯坦方面的声音认为，“相较于其他行为体，中国的方法不是向各方施加压力，而是为对话创造一个积极的环境”。在舆论场，也有人把本轮巴以冲突称为哈以冲突。透过冠名之异，可见冠名者对冲突主体的不同理解，也可以管窥巴勒斯坦内部的分歧。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法塔赫）和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是巴勒斯坦政治中最大的两个派别。其中，法塔赫是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内最大的主导派别，而巴解组织是国际社会普遍承认的巴勒斯坦人民的唯一合法代表。迄今为止，哈马斯尚未成为巴解组织成员。巴解组织于1964年在埃及开罗成立，是巴勒斯坦民族运动各派别的综合体，彼时主张通过武装斗争在巴勒斯坦的历史领土上建立一个阿拉伯国家。巴解组织包括众多抵抗运动、政党和民间团体，目前下属大约十多个政治派别，巴勒斯坦的主流政治团体基本都在其中，而哈马斯是个例外。从成立之初，巴解组织就是一个流亡政府的架构，其议会“巴勒斯坦民族委员会”是最高权力机构，由全体巴勒斯坦人选举产生，执行委员会是最高行政机构，由巴勒斯坦民族委员会选举产生。历史上，巴解组织辗转从约旦河西岸迁往约旦、黎巴嫩，最后落脚突尼斯，1993年根据巴以签署的《临时自治安排原则宣言》（即“奥斯陆协议”）才回到巴勒斯坦。说起“奥斯陆协议”，时任以色列总理拉宾曾因此与阿拉法特、佩雷斯一起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然而，协议签署两年后，拉宾被犹太激进分子刺杀，凸显和平进程之艰。根据“奥斯陆协议”，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成立。巴解组织仍然是全体巴勒斯坦人民的代表，但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成为被占领土上的巴临时政权，并取代了巴解组织的巴勒斯坦政治中心地位。无论是在巴解组织还是在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法塔赫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主导派别，媒体甚至经常把这三者混为一谈。迄今为止，巴解组织和巴民族权力机构只有过阿拉法特和阿巴斯两任主席，两人也都是法塔赫的领导人。就权力结构而言，巴解组织、巴民族权力机构和法塔赫可谓“一体三面”。在20世纪80年代末第一次巴勒斯坦人民大起义之前，法塔赫是巴勒斯坦政坛上唯一的主导性力量。而哈马斯产生于第一次巴勒斯坦人民大起义期间，是一支伊斯兰抵抗组织，主张通过武装斗争建国，属于穆斯林兄弟会的一支。“奥斯陆协议”签订后，法塔赫承诺放弃使用武力，主张通过和平谈判建国，但哈马斯不承认该协议，不承认以色列，不放弃使用武力，因此与法塔赫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特别是2004年11月阿拉法特去世后，哈马斯与法塔赫之间的对立进一步恶化。2006年1月，巴勒斯坦举行立法委员会选举，哈马斯大获全胜，组建了哈马斯领导下的巴民族权力机构新政府，法塔赫和巴解组织的其他派别都拒绝参加。根据《巴勒斯坦基本法》，巴勒斯坦总统和总理领导下的政府共享政治权力，而当时法塔赫的领导人阿巴斯仍然是总统。双方随后一边发生零星暴力冲突，一边就组成联合政府密集磋商。2007年3月，双方终于组成哈马斯领导下的民族联合政府，但该政权只存在了不到三个月时间。其间，以色列逮捕近半数哈马斯议会成员，法塔赫拒绝合作，美西方国家制裁新政府。是年6月初，哈马斯出兵加沙，驱离法塔赫政府并建立了自己的政府。巴勒斯坦总统阿巴斯则宣布解散哈马斯领导的民族联合政府，组建法塔赫领导下的临时政府。从此，巴勒斯坦分裂成两个政治实体，一个是法塔赫领导下的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另一个是哈马斯控制下的加沙政权。与中东和平进程一样，哈马斯与法塔赫之间的和解进程漫长而曲折。在和解谈判中，法塔赫对哈马斯的要求是：放弃武力、解散武装、承认以色列、认可巴以之前达成的协议；哈马斯对法塔赫的要求则是：改革巴解组织，让哈马斯成为其中一员。一路走来，在各方斡旋下，法塔赫与哈马斯达成过不少协议：2005年3月，包括法塔赫和哈马斯在内的12个巴勒斯坦政治派别发表“开罗宣言”，哈马斯同意加入巴解组织。2006年5月，包括法塔赫与哈马斯在内的5个巴勒斯坦政治派别领袖在以色列监狱里签署《民族和解文件》，哈马斯首次同意在1967年边界内建立巴勒斯坦国。2007年2月，在沙特斡旋下，哈马斯与法塔赫达成“麦加协议”，同意组建民族团结政府。2009年至2011年，在埃及的斡旋下，双方经过多轮谈判，于2011年5月在开罗签署和解协议。2014年4月，双方再次达成“开罗协议”，同意在5周内组成联合政府，6个月内举行大举。2017年，双方在开罗达成协议，哈马斯允许法塔赫行政机构回到加沙地带，法塔赫愿意解除对加沙地带的经济封锁。2022年10月，14个巴勒斯坦政治派别在阿尔及利亚签署了和解协议，同意从协议签署之日起一年内举行大选。2023年10月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后，哈马斯与法塔赫之间的和解再度成为一个紧迫议题。国际社会普遍认为，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要参与甚至主导战后加沙管理，这又必须得到哈马斯的认可。 
然而，迄今为止，哈马斯视介入加沙管理的所有力量为敌人或以色列的帮凶。今年3月，阿巴斯任命穆罕默德•穆斯塔法为巴新任总理，组建具有包容性的新政府，但是没有得到哈马斯的认可。显然，想要实现哈马斯和法塔赫之间的和解，最好的办法是组成联合政府，解决迫在眉睫的加沙管理问题，为未来落实“两国方案”奠定基础。开罗，麦加，萨那，多哈……在巴勒斯坦内部和解的历史上，已有过不少协议之地。现在是北京——这是中国首次直接参与到巴勒斯坦内部和解的进程中。中国长期以来坚定支持巴勒斯坦正义事业，一直关注和推动巴以和解，近年来开始同时重视巴内部和解。“在中国看来，内部和解是建立巴勒斯坦国和平进程的第一步，也是必要一步。如果巴没有统一的社会和政治结构，就永远不会有‘两国方案’。”阿联酋政策中心中国研究负责人艾哈迈德·阿布杜赫如此解读。2023年6月，中国领导人在会见巴方领导人时表示，中方愿为巴方实现内部和解、推动和谈发挥积极作用。从会见承诺到行动落实，中国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长期以来，卡塔尔、埃及、阿尔及利亚、土耳其和俄罗斯等国都曾为巴内部和解作出过不懈努力，中国作为这个调解队伍的最新成员，能够发挥自己的独特作用。中国在中东地区坚持不结盟、不驻军和不干涉原则，同所有国家和有关各方均保持友好合作关系，实现地区和平是中国最核心的关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巴勒斯坦内部和解尽管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北京会晤已成为融冰路上的一股暖流。
据半岛电视台披露，双方共同强调，应在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框架内实现团结统一，所有的巴勒斯坦力量和派别都应加入其中。双方还表示，将于6月中旬在北京举行的下一次会谈上继续讨论相关议题。久战成疾，和平不易。在北京，人们未必能够锁定和解与和平，但一定会燃起更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