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存昕 凉山文旅集团供图
沐浴在四川凉山西昌邛海边的暖阳下,濮存昕显得尤为松弛,“像回到了家一样”。他给演员指导台词训练,同记者回顾大凉山戏剧节走过的5年,和读者、戏迷朋友一起畅谈家庭、角色、禅意……舞台上光芒四射,生活中真诚豁达,演绎过诸多经典角色的濮存昕走到人生七十,耳边常响起话剧《李白》尾声处的歌声:“乘长风而来兮载明月以归。”
谈家庭:感恩包容
家庭对濮存昕的影响是巨大的。1953年,濮存昕出生在北京一个艺术世家。父亲苏民原名濮思洵,曾担任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副院长。濮存昕跟着父亲在剧院长大,“戏比天大”4个字很早就刻在他的心里。
然而,濮存昕的从艺之路并不平坦,因患小儿麻痹症得了“濮瘸子”的外号,这让幼年的他一度自卑。“后来想想,小时候多吃点苦、遇点难,后头的苦和难就不在话下了。”热血年代,濮存昕主动注销北京户口去了北大荒,埋首黑土地8年时光,在田间地头和宣传队里磨炼了自己的心性和演技。
人生峰回路转,穿上军装进入空军政治部话剧团,濮存昕遇见了自己的初恋宛萍,并与之组建家庭。70岁的濮存昕聊起当年的初相识记忆犹新:“每当听到别人提她的名字,心里会有不一样的感觉。”爱情初始、生命被点燃的阶段令濮存昕深深感慨,始于爱情的婚姻能常葆新鲜,要得益于“信任”“原谅”与“合作”。“我们家的温度永远是恒温的。”父亲和濮存昕的职业特性让这个家充满了一种对艺术的理解氛围。
“正因为得到家人的理解与支持,我才能够放开手脚干了40多年。”开启家的话题,濮存昕充满深情,在他的世界里,这个分担忧愁的家是一个安乐窝,是一个避风港,是一个可以无拘无束休息的地方。
谈表演:离开经验
自2019年担任大凉山戏剧节第一发起人、艺委会艺术总监开始,濮存昕在这个项目上倾注了满腔热情,上场参与演出,下场指导演员,分享一个戏剧人的精神成长史,他有许多话要说。
求艺之路就是推门寻道,从艺40多年,每一个新角色都是新的挑战。“离开经验”,濮存昕认为这适用于所有戏剧同行。尽管戏剧的情节和台词是固定的,但即兴演出尤为可贵,每个场景中个体掌握一呼一吸间的尺度、身体和心灵的自由度,决定了表演水平的高低。
2023大凉山戏剧节邀请了众多国内外专业人士开展戏剧对话,主题是“戏剧即生活 戏剧即我们”。濮存昕在多个场合提及“戏剧即生活”的理念。他赞许参加戏剧节自然戏剧之“乡村发现”实践活动的年轻人离开城市生活的创作思路,“这里面充满了禅意”。他们离开原有的经验,在冶勒湖边、悬崖村里、老君山上留下戏剧创作的身影,让老农家的耕牛、岸边的枯枝、古老的制陶工艺成为创作的素材。戏里戏外,相互发现,创作者密切了与村寨、民众以及当地文化的联系,也拓宽了他们追寻戏剧的路。
濮存昕用话剧《李白》里面的“朝我来”阐明人生态度。据说在长江的拐弯处有一块石头,上刻着3个字“朝我来”。如果船老大勇敢地向它去,必然顺利通过,如果害怕撞那石头,早早地转舵,那结局就是葬身鱼腹了。他鼓励年轻的戏剧同行张开眼睛,在戏剧的空间中看到各种各样的生活,去发现人世间的美好,让自己恢复本真。
谈谢幕:向死而生
“我干演员40多年了,快谢幕了。”今年70岁的濮存昕,走进岁月的浩荡队伍,比他演过的李白、曹操、弘一法师、鲁迅年龄都大。回顾70年的人生,戏剧与他早已融为一体。来不及细数戏剧人生路上的种种况味,他开始更多地向内追寻,并将这个年龄段的心路历程、所思所想尽数分享。
在今年大凉山戏剧节开幕演出《致这个世界的欢迎词》中,濮存昕上台7次,奉献了精彩的表演,缘起是他被一首名为《豹》的诗深深打动了。
“豹的速度,我只敢想象,如果它,向前跑去,我的箭,只有射向,它的前方,才有可能,让它的花斑,在风中遭遇,我的尖锐。如果它,向我扑来,当然我,来不及躲藏,只有等它,咬住我的喉咙,我才可以,死死地,抱住它。”
攻击远超自己的强大存在,并与其同归于尽,甚至融为一体,像个热血少年一样无畏,是这首诗让人动容的地方,也是濮存昕反复回味、不断吟咏的禅意。“70岁了,我现在可以读懂这首诗了。”濮存昕说,“当它向我扑来,我是没法躲藏的,这时候要坦然地去拥抱它,让它咬住我的喉咙。”
诗歌的想象力甚至令濮存昕联想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状态,抱住自己的幻想与渴望,摸到豹那花斑的锦缎似的皮肤,等待奇迹发生的瞬间。向死而生的生命状态,濮存昕说:“那应该就是谢幕的状态,是迎接掌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