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韩公主》:到底错的是我还是这个世界?

刚刚过去的第92届奥斯卡颁奖礼热度未减,对今年电影圈最大赢家——戛纳金棕榈奖最高荣誉获得者,同时也是斩获奥斯卡包括最佳电影在内4项奖项的《寄生虫》的评论也是铺天盖地。

韩国电影属于努力型选手,其今日的成就绝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其中韩国的独立电影无论是在先锋性还是深刻性上都为韩国电影冲锋陷阵,为韩国电影在国际上的知名度打下了一片江山。

今天要为大家介绍的是一部韩国的独立电影《韩公主》。

李秀珍导演的处女作《韩公主》是2014年上映的韩国独立电影。该片改编自庆尚南道密阳市发生的女中学生集体性暴力事件,通过聚焦女性受害者的生存状况,揭露了性暴力幸存者受压迫,被边缘化的不合理,非伦理的现代韩国的社会氛围。

商业性和艺术性兼备的《韩公主》在当年上映了12天就吸引了15万余名观众,突破了独立电影领域最短时间内观影人数最多的记录,一跃成为刷新韩国独立电影史的千万级电影。

但这却不是第一次以真实事件为题材的电影作品引起社会高度关注了。如2011年黄东赫导演的《熔炉》,2012年金勇汉导演的《别哭,妈妈》,2013年李俊益导演的《素媛》……每一部都在韩国本土社会创造了空前的关注度和影响力。

这些以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作品,大多数还原了残酷的社会暴力事件,给观众带来了巨大的情感冲击,极度强化了电影的现实性和真实性,使他们不得不产生极大的共鸣感与危机感。

这部影片以受害者女中学生韩公主在性侵事件发生以后,搬家转学试图开始新生活为开端,讲述了在作为遭受暴力的受害者受到社会偏见和不公正待遇,最后失去希望而投江自尽的悲惨故事。

“受害者有罪论”

像性侵事件这种具有特殊性和敏感性的暴力事件,除了事件本身的暴力性和施暴者的责任外,社会风气与伦理观的不合理性也是造成悲剧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不论是对遭受性暴力事件的受害者的保护不力,还是她们在社会上受到的指责和冷遇,都使其在作为弱者连生存都变得困难的情况下,受到了雪上加霜的“二次伤害”。

所谓"二次伤害",一般是指受害者在遭受犯罪伤害后,因司法机关,舆论,医疗机构,家属,朋友等来自社会的负面反应而遭受的精神损害。性暴力的第二次伤害又被称为"社会性性暴力(social rape)",与其他犯罪危害的区分点是:与人种,阶级,国籍等外部属性相比, 更倾向于通过性别, 性经验等个人的内部属性作为根据而进行价值判断。其中最典型的应该是受害者有罪论。受害者有罪论是以社会上约定俗成的"性别意识"为基础的性别歧视性言行,给受害者带来了又一次严重的伤害。

“为什么只害你不害别人?”,“还不是自己行为不检点”等言论,还有通过提及“平时的行为作风”,“经验论” 等对受害者进行恶意揣测的行为都属于“二次伤害”给受害者带来的精神暴力。

电影中为受害者有罪论“代言”的是指责和非难韩公主的审问警察,学校校长,加害者父母.......他们持续性地对性暴力事件的幸存者公主实施语言或肉体暴力,因为他们的出发点是他们认为性暴力受害者的身份本身就带有一种原罪。

案件调查过程中,校方明确表现出对经历性暴力事件的受害者学生的态度——学校也站在施暴的男同学家长们的一边,赤裸裸的施行多数对少数的暴力。

老师的态度是息事宁人:"是非对错去法院追究就行了,在人活着的世上,做错了事就是罪人的这种想法,不算没有错,但也不是完全对, 总之这种事让别人知道了没有好处"。

负责调查案件的刑警的态度是鄙夷与厌恶:“两个小丫头把整个社区的脸都丢尽了”。

在这样的压迫下,公主好像犯了罪一样,只能小声地为自己辩护,说着“我没有错”。

本该是犯罪的人应该受到指责,感到羞愧,但在这部电影中却正相反:受伤害者却要被迫转学,躲藏,受到羞辱。

这背后是根深蒂固的传统贞操观和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社会压在女性身上的枷锁。

我们已经摆脱封建社会这么多年了,但这种封建思想却仍遗留在如今的性别观和价值观当中。

“不管有没有罪,受害者本身就是原罪”这就是受害者有罪论的逻辑。

女性联带意识不足

电影中出现的女性人物大致可分为两种。一个是代表母爱的公主的母亲和老师的妈妈赵女士,另一个是象征友情的花玉和恩熙。

在这里,女性角色们作为女性多少表现出了些许的联带感,但是从结果来看并没有起到实质性的作用。他们给予公主的支持和理解太过脆弱和无力了,最终还是在社会压力下将孤立无援的公主再度边缘化。

公主的亲生母亲和赵女士的境况真实反映了中年女性在韩国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社会的处境。

亲妈和赵女士孤立公主的过程中十分相似,起因都是男性人物的介入。

根据影片的叙述,亲生母亲再婚后主要依靠丈夫生活。她不具备独立的经济能力,只能依赖丈夫开的药房生存。

转学开始新生活的公主在学校经历了挫折后,去亲生母亲那里寻求安慰。而母亲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思念与关心,只是露出逃避和戒备的样子,而在再婚丈夫面前却尽显小女人撒娇的姿态。

最后看到女儿一通发泄以后生气地转身离去,她也无言以对地看着她。这时母亲的表情不光是沉默,还充满了诧异,失望和无奈。这眼神既冷漠又疏离,充满了距离感。

不同于生母,独自经营超市的赵女士可以看作是一个有能力,经济独立的干练女人。

但是,她的情况并没有比公主的生母好多少。

公主住在赵女士家,照顾超市的工作,与赵女士互相依靠,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但这一关系却随着赵女士与派出所所长再婚而告终。

经济独立的赵女士也同样需要丈夫,他们的关系也同样遵循了以夫为尊的夫妻关系模式。

被揭发出婚外情后,派出所所长扔下赵女士独自逃跑,被侮辱受伤的赵女士心里却只担心那个逃跑的男人。再婚之后,他完全遵从了丈夫的意志:在儿子面前,她也看丈夫的眼色行事;当丈夫说公主"是被害者还是嫌疑人还说不定呢"的时候, 赵女士和生母一样选择了沉默。

赵女士沉默的表情是何等地似曾相识。

她拗不过丈夫的意志,只好默认公主的离开。

无论经济情况如何,亲生母亲和赵女士对男性的依赖与臣服似乎是一致的。

以朋友关系出现的恩熙从一开始便积极主动地接近公主,在新的校园生活中, 恩熙的存在给公主带来了巨大的希望和生机。

但是在最后公主陷入绝望的时候,恩熙却回避了公主。

在网上看到公主遭到性暴力的视频后,恩熙和朋友们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震惊之余,恩熙的手机响起了来自公主的电话,但她没有接。

这时镜头特写拍到恩熙手机的来电提示,上面是笑容甜美的公主,而电话响铃声却听起来像是公主的呜咽。

恩熙是公主最后的希望。随着最后的希望破灭,公主走向汉江。

汉江是朋友花玉结束生命的地方。公主从一开始就预感到自己和花玉会有同样的命运。于是,她一边怕水,一边继续学游泳。生怕自己像花玉那样投江以后在那最后一瞬间后悔自己的决定。

在花玉投江之前, 她也曾为了得到精神上的安慰与支持, 向朋友公主求助。

花玉把自己怀孕的事比喻为自己变成了一个吸血鬼,并不停地问公主:这不是我的错对吧?

这个问题与公主绝望的电话铃声异曲同工。

可那时的公主却和恩熙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对着同为受害者的花玉,她终究没有说出那句“不是你的错”。

最后花玉绝望地投了江。

我们不禁回想起电影海报上公主那滴眼角的泪和眼神当中的质询:

到底错的是我还是这个世界?

总结:本文通过分析以现实事件改编的独立电影《韩公主》中主角公主遭遇,探讨了韩国当今社会上女性性暴力受害者的二次受害情况。电影反映出社会上“受害者有罪论”的论调以及女性联带意识的不足, 体现出了在韩国现代社会中依然残存的传统父权式的性别观念——将性暴力的责任转嫁给受害者,从而巩固男性中心主义的性观念和传统贞操观。这些观念使性暴力受害者不仅无法从性暴力造成的创伤中恢复过来,还在精神上受到了来自社会舆论压力的“二次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