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中年人颓到骨子里的丧也确实扎心，毕竟人不可能打一辈子高光，被现实搓圆捏扁再往灰堆里一扔，乃人生常态。不认命是假，坦然接受才是真鸡汤。
文 | 沈小山
1989年4月，TVB开播时装剧《义不容情》。男主角黄日华西装革履，单手插袋，空出一只手缓缓捋着头发，主题曲是一首老歌， 陈百强唱的《一生何求》，冷暖哪可休，回头已是30载春秋。
之所以想起这一幕，除了去年底翡翠台重播《义不容情》之外，TVB台庆剧《牛下女高音》才是主要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一定年纪，特别怕看中年人失意的剧情。《牛下女高音》第五集，曾伟权演的“黑仔”在《一生何求》的背景音乐中，面对即将抛售的房子，追忆已经失去的亲情，然后把曾经和侄子一起涂鸦过的墙壁刷白，不单是向过去告别，更演活了底层小人物的无奈和心酸。
《牛下》就是这样一部讲述中年loser故事的情怀剧，不止曾伟权，还有吴岱融、蒋志光、郑敬基、欧瑞伟等数十年来演惯配角的老戏骨，表演融入剧情，流淌着满满的感动与唏嘘。
众所周知，声音的记忆不及视觉和触感的记忆。然而，对于白校长来说，四十多年前的一把“女高音”却历久常新，无时无刻牵动他的思绪；亦因这把“女高音”的歌声，令他毅然从加拿大只身回港，盼望与一班旧生重聚。
当年，牛头角下邨圣若望小学击败众多对手，在音乐比赛中夺得全港总冠军，不仅是白校长职业生涯中别具意义的奖项，甚至是部分学生此生唯一一次高光时刻。可惜，几十年后，原本前途无量的小学生却沦为平庸的“中佬”，各散东西，为生活埋头奔波，在现实的摩擦下，早已放下歌唱的兴趣。
戏剧性由此展开，究竟谁是“女高音”，虽是串起全剧的主线，却随着剧情的发展渐渐模糊起来。而生活落魄，在大排档拼桌都被年轻女孩嫌弃的“中佬”们，仿佛才是全剧之魂。
曾伟权演的“黑仔”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物，典型的“有故事的男同学”。外号叫得“黑仔”（粤语倒霉的意思），就已经彰显他的命运，无论做哪行，哪行就会式微。70、80年代画电影海报火过好一阵子，可后来也没人找他画了，无奈只好转行。
编剧在处理黑仔这个人物时，放了很大一部分私心。画电影海报，是一个很有年代感的职业，放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之下，就可一窥编剧的别有用心。
那是港产片的黄金岁月，往往花数天时间就能拍出一部戏，每当有电影上映时，各大影院就会找来绘画师傅，在影院外墙、大堂等显眼位置手绘电影海报。那些年不兴什么预告片，观众要了解最新电影，就只能看画在电影院的电影海报。
（香港电影海报大师阮大勇作品）
这正是编剧借黑仔这个人物，来唤起观众的集体回忆。
TVB的编剧似乎一直背负着说教任务，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男女主角身上总能看见80年代拼搏精神，正所谓“我会做好呢份工”，也兼有“跌倒了再爬起来”的港式传奇色彩。近年来更是常见底层小人物重拾梦想，觅得人生第二春的题材，似乎就是要告诫观剧各位：人生有欢笑也有泪，但只要有信心，好好生活，总会有踏平崎岖的时候。
《牛下》每一集片尾，一幅幅50—80年代香港老照片滚动播放，配合曾经流行的粤语金曲，编剧的野心更是昭然若揭——
光有集体回忆还不够，现在依然需要“狮子山精神”。
《牛下》里的一群中佬，不乏这样的代表。开出租车的游子，年轻时烂赌逼走老婆孩子。人到中年幡然醒悟，拼命挣钱还清所有债务，每天开着出租车在城中穿梭，只盼能和前妻偶遇，求她原谅……
若说《牛下》有什么败笔，女主角黄心颖必定是其中之一。抛开“安心事件”带来的负面差评不谈，第5集以后，女主角的戏份逐渐增多，原本是主角的老戏骨们反而成了陪衬。更何况，女主角邋遢不修边幅、工作生活一团糟，动不动就像斗鸡一样和人吵架的人设真是乞人憎， 恐怕这也是《牛下》在豆瓣评分偏低的原因。 有她的剧情只好快进了事，甚至可以说直接删除她的戏份也不会影响整部剧。
然而瑕不掩瑜，《牛下》仍然可以算是今年最感动我的港剧。不同于《金宵大厦》充斥全剧的悲凉底色，《牛下》尚留有一丝人世间的温暖，似乎还是熟悉的TVB配方，一班人齐齐整整、开开心心最重要的基调，俗是俗了点，也确实老掉牙。但那种中年人颓到骨子里的丧也确实扎心，毕竟人不可能打一辈子高光，被现实搓圆捏扁再往灰堆里一扔，乃人生常态。不认命是假，坦然接受才是真鸡汤。
“女高音”尚未出现，后续尤可期待。
《牛下女高音》部分歌单：
《一生何求》原唱： 陈百强
《从不知》原唱：张国荣
《Home Alone》原唱： 郑敬基、郑伊健、蔡济文
《爱是永恒》原唱： 张学友
肥妈Maria Cordero
《青春舞曲》原唱： 雷婷
《Santa Lucia》原唱： Luciano Pavarotti
《等玉人》原唱： 许冠杰
《那边见》原唱： Swing
《天下浪子不独你一人》原唱： 吴倩莲
《一生爱你一个》原唱： 郑伊健
《你唔爱我啦》原唱： 李彩华
《Pretty Woman》原唱： 许冠杰
《别了秋天》原唱： 吕方
《今日》原唱： 陈奕迅
来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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