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寫好電影的開篇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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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寫好電影的開篇場景? - 陸劇吧

我們可以把戲劇比喻成百米賽跑。開篇場景,或著說開端,相當於直線跑道的起跑點。起跑的跑法、五十米附近的跑法、終點線前十米左右的跑法,在技術上都是有差別的,腿的動作、擺手的方式、身體的平衡等等都大不相同,但運動員的眼睛從始至終都注視著終點線。開篇場景應該沒有猶豫,徑直出發,不需要預先的說明,絕不能在路上徘徊。如果作家選擇的內容是要在高潮處燃起煙花的話,那麼開篇場景就是導火線。

這是小林勝的《劇本第一課》中的一段,是否應該把戲劇比喻成百米跑,還是更長一點的兩百米跑,或者四百米跑,這個話題我們姑且不論,把開篇場景看成是起跑這種比喻我是非常贊同的。

從觀眾的心理狀態來看,觀眾一般都會努力按照劇情呈現出來的樣子來理解眼前的情況,除非劇情是非常不合理、不自然的。比如,一名男子說自己是大臣,觀眾就會認為他是大臣。如果說自己說謊了,觀眾就會認為他不是大臣,接著如果他又說其實我說謊了,我就是大臣,那麼大家就會不知道如何判斷他的話的真偽,並且感覺到他行為的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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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篇場景就是要抓住觀眾的這種心理,從一開始就把觀眾帶進電影里。 如果說得極端一些的話,如果開篇場景是武士在打鬥,那麼觀眾就會認為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實際情況。如果鏡頭一轉,觀眾發現武打場景其實是在拍電影,想法也會隨之變化,把後面的事情理解成現代社會中發生的事情。

眾所周知,開篇場景之前空無一物,開篇場景之後會帶出大量的事件和故事,因此, 開篇場景是給觀眾的第一印象,讓我們預感到電影的傾向和性質。

山道

一陣沙塵揚起,一輛用驚人的速度開過來的汽車。在 轉彎的時候,突然,汽車飛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圈,摔下懸崖。

新聞報道

「銀行家森普去世」

「汽車事故致名人慘死」

「公布遺囑的日子漸近」

「遺產歸屬依然成謎」

報社編輯室

主編馬克韋德在打電話。

「哎,科爾內,你和我說實話,森普的律師怎麼可能不知道遺產繼承人是誰,你看在我們的情分上告訴我,到底誰會得到遺產?」

這是弗蘭克·卡普拉(Frank Capra)導演、羅伯特·里斯金編寫劇本的電影 《迪茲先生進城》 的開篇場景。在這麼短的敘述中,開篇就透露出:社會名流銀行家森普突然去世,他一個人生活,身邊幾乎沒有近親,就算是哪裡有他的近親,也不是聽說有遺產就大吃一驚馬上趕來繼承遺產的人。此外,開篇還 暗示 了報社和新聞記者在這部電影中有著很重要的作用。不僅如此,電影在開篇中,沒有任何預先說明便描述了一場事態嚴重的汽車墜毀事故,這事故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處理得有些幽默,並且鏡頭迅速轉向新聞報道和系列場景,也暗示了接下來會發生的戲劇性的事件,讓人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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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能夠從開篇場景中感受到里斯金的才華,如果是一般的編劇,有可能會煞有介事地描寫森普去世前後的情景,或者從新聞報道開始,又或者把報社的編輯室選作開篇場景。 如果把這些開篇場景與里斯金的開篇場景對比一下,自然而然就會感覺到里斯金這樣開篇的效果所在。

但是,並不是在每一種情況下,開篇場景都必須這樣安排。 最重要的是把觀眾帶入劇中。 因此,開篇場景並沒有固定的模式,它應該按照電影的種類和內容適宜地安排。

《迪茲先生進城》把汽車事故這一 「事件」作為開篇場景 。前面提到的《煤氣燈下》的開篇場景是一個在最開始就交代「環境」(也就是時間和場所)的典型。此外,我再舉一個 以「人物「介紹作為開篇場景 的例子。

草原

胖瘦均勻、充滿年輕活力的少女的臉龐,在草叢中突然發出聲音。

她重新坐好,旁邊坐著一個看起來人很好的青年。

「親我一下。」

「你媽媽不會同意的。」

「沒關係的,傻瓜。」

兩個人輕輕地接吻。

男生突然站了起來,一邊搖著昆蟲網,一邊叫女生過來。

「哎,你過來。」

兩個人追著昆蟲向草叢中跑去。

兩個人在草原上聊天,燦爛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

「怎麼了。」

「那個……我差點忘了,媽媽她一直說,如果想要組建新家庭,最少也要五百里拉。但是,我沒有嫁妝。所以,媽媽一定會說什麼的。所以你能不能馬上去和媽媽商量一下。」

「可以啊。」

「真的嗎?。」

「真的啊,當然真的。」

兩個人又開始接吻。

這是法國電影 《活著的帕斯卡》 (L』Homme de nulle part)的開篇場景。本片的編劇是皮埃爾·舍納爾(Pierre Chenal)、克里斯蒂安·施滕格爾(Christian Stengel)、阿曼德·薩拉克魯(Armand Salacrou),導演是皮埃爾·舍納爾。辻久一向我介紹了這個劇本。 影片先展示人物,隨著他們的行動,漸漸揭示「環境」和「事件」。

接下來引用的這一段並不能完全算是開篇場景,但它是一個比較特殊的例子。前文中引用過的一部法國托比斯(Films Sonores Tobis)公司製作、薩沙·吉特里兼任編劇和導演的電影 《騙子的故事》 ,這是它的開篇的部分。

開頭字幕部分 介紹電影工作人員,同時播放下面這段話。

「這部電影是由薩沙·吉特里兼任編劇和導演的作品,由他的朋友阿道夫·博查德負責音樂,波爾多·維傑負責錄音,馬塞爾·盧西恩負責攝影,帕馬尼什負責布景。」

「下面介紹演員,扮演中年女性的是瑪格麗特·蒙諾夫人,扮演年輕女性的是傑奎琳·德魯巴客女士……其實這是鄙人的妻子。」

「開門的是羅吉爾·德修,左側是羅傑·德萊女士,右側是沃德女士。」

「塞爾柱,你在那兒嗎?」

「在,怎麼了?」

「啊,沒事。」

「兩個胖胖的人,男士是拉普瑞,女士是著名歌手飛瑞夫人。」

「氣喘吁吁地跑來的是波林·卡屯,正在握手的是皮埃爾·阿西。」

「帶著圍裙的大叔叫作裴斐爾,負責剪輯的是米莉亞和她的朋友們。」

「最後一位就是我們在門上寫著他名字的製作負責人塞爾柱·桑德伯格。」

(音樂又持續了一段時間)

不久,磨砂玻璃上倒映出一個人的頭部的影子,影子的主人是一個五十五歲左右、戴著圓框眼鏡的高大男子,他正坐在桌子前喝咖啡。

偏僻鄉村裡餐廳的院子

一個安靜的午後,街邊藝人在幾步之外的地方演奏小提琴。

男子伸了一個懶腰,叫來店員,要了筆和墨水。

男子:「謝謝。」

然後從口袋裡拿出個筆記本,開始寫東西。筆記本上寫著「Le Roman D』un Tricheur」(騙子的浪漫),然後,他開始感慨起來。

(與此同時畫面開始變換)

法國偏僻鄉村風格的風景

「我出生在沃克呂茲省一個叫潘格拉斯的美麗的村莊里。家裡經營一個雜貨鋪,每年大約有五千法郎的收入。」

(以下省略)

這個劇本(確切說是電影)採取了比較特別的形式,基本上全片都是用畫外音來講述的,我覺得今後這種形式也會比較少見,寫在這裡,僅供大家參考。

除了上述這些,開篇 用字幕來說明「時間」和「地點」 的例子也很多。

1922年,鬥爭的一晚,都柏林。

(音樂)

就這樣,猶大背叛了基督教——他懺悔自己的罪行,扔掉三十枚銀子,自己上吊了。

這是由達德利·尼科爾斯(Dudley Nichols)編寫劇本、約翰·福特(John Ford)執導的《告密者》(The Informer)中最開始出現的字幕。採取同樣方法的還有一部有名的電影,就是約瑟夫·馮·斯滕伯格(Josef von Sternberg)執導、丹尼爾·魯賓(Daniel Rubin)編寫劇本的《羞辱》(Dishonored)。

1915 年,「鐵環」包圍著維也納的時候,崩壞的奧地利帝國的塵埃中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身影。其中一個人的名字在陸軍省的機密文件中被記錄為 X27,這個人有可能是史上最偉大的間諜,但不幸的是,她是一個女人。

影片的最開始出現這樣的字幕,接下來,畫面上開始出現X27妖艷魅惑的動作。這是一種在最開始就順暢地把觀眾帶進電影的一種手法。

默文·勒羅伊(Mervyn LeRoy)執導,克勞丁·韋斯特(Claudine West)、喬治·弗勒舍爾(George Froeschel)、阿瑟·溫珀里斯(Arthur Wimperis)編寫劇本的 《鴛夢重溫》 (Random Harvest)的 開篇場景從邁爾布里奇精神病院門口的林蔭路開始,伴隨著這樣的旁白。

「我們的故事將帶領各位從這條林蔭小路,進入英國中部與世隔絕、戒備森嚴一棟建築裡面,這座新建成的軍用醫院有其值得稱道的地方,1918年秋天,對於在那場為了結束戰爭而掀起的戰鬥中精神受到損傷的人來說,這座精神病院的收容場地太過狹小。」

鏡頭從醫院正門進入醫療中心一名博士的辦公室中,一對在尋找從去年開始在前線失去音訊的兒子的老夫婦正在和博士談話,醫院現在收容的一名失去記憶、患語言障礙的患者也許就是他們的兒子。博士帶領他們去見面,於是故事的主人公就第一次出場了。這種方法可以說是正面突擊的方法,從方法來看,《鴛夢重溫》與採用字幕作為開篇的《羞辱》和《告密者》相同。

前面也提到過,劇本絕對沒有一種「不這樣寫就不可以」的定式, 編劇真正的工作就是,捕捉到創作對象的「真」,然後用電影和藝術的方法表現出來。 開篇場景的設定也不可脫離這種想法。但是有一點需要注意,那就是編劇的工作不能只憑技巧上的一時興起。

一般來講,安排開篇場景時,編劇很容易將眼前的興趣放在首位。一時興起的想法如果來自有根據的直覺,我們絕不應該拒絕,如果沒有這種想法,藝術創造也就難以實現,但是如果把這種小聰明當作唯一技巧,就很危險了。

在電影的最開始,標題消失,銀幕變暗,黑暗中突然響起一名男士和一名女士的聲音。這時候畫面出現了,是火車一等座的車廂,火車剛剛從隧道出來,在黑暗中走進車廂的男士,被車廂里的女士的腿絆倒了。而且,這時候列車員過來檢票,男士是三等座的票,要補票卻沒有零錢。男士想要用郵票來代替付錢,可列車員沒有同意,這時候男士旁若無人地向不認識的女士借錢補了票。

這是 《深閨疑雲》 的開篇場景,隧道中黑暗的鏡頭便是所謂的「編劇一時興起的想法」,為什麼火車裡沒有開燈呢?如果硬要追究,這裡也是有些問題的。但是從作品的傾向來看,如果將其看成是編劇從一開始就想要讓大家感覺到電影中的異常,也不失為一種方法。但是對於有些觀眾來說,這一部分有裝模作樣的嫌疑。如果完全照搬這種一時興起的手法,只會更加俗不可耐。

《小夜曲》(Leise flehen meine Lieder)的開篇場景是一幅風景畫。這幅鑲了框的畫搖晃起來後,觀眾發現,它被背在主人公舒伯特的背上,舒伯特現在正要去古董店把它賣掉。這究竟是編劇一時興起,還是導演的安排,只有看了劇本才知道,但是不管是誰的主意,這無疑都是來自一時的靈感。

字幕: 漂泊的人

上面的字幕消失以後,畫面模糊起來,接著寫著下面這段話的板子佔據了整個銀幕。

尋女兒啟事

明治三十三年出生

姓名 畑花

曾寄養在安浦一個自稱姓久間、來自武州大宮的人家,明治四十一年與養家一起失蹤,如果有知道小花下落的人,請您來聯繫我,不勝感激。

這塊板子被田新伍背在背上,鏡頭漸漸地適當後移,鏡頭中出現他吹豎笛的半個身影。

這一開篇場景出自一部早期的電影——1918 年,日活公司的向島拍攝所製作、升本清編寫劇本的《父親的眼淚》。在開篇手法上,它與《小夜曲》中的風景畫是一樣的。但是後者在介紹人物境遇的同時暗示了人物孤僻的性格,同時也暗示了後面發生的溫馨故事。雖然手法一樣,但是效果卻相距甚遠,作品內容就更加不能相提並論了。

但是不管怎樣,我在這裡想要強調的是電影的開篇場景並不能僅憑一時的靈光一閃來完成。

本文摘自《劇本結構論》,作者:野田高梧,譯者:王憶冰;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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