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22歲的蔣夢麟漂洋過海赴美求學,遠在江蘇無錫的徐家保,迎來了幺女徐賢樂。誰也不會想到,兩個毫不相干的男女,將會在52 年後上演一場悲情大戲。
一、粉墨登場
1917年,蔣夢麟學成歸來,就和父母之命下娶的原配妻子,夜夜耕耘,先後生育了兩子一女(出國前兩人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夫妻倆雖然談不上伉儷情深,卻也和和睦睦,相敬如賓。
1928年,張作霖槍殺了蔣夢麟的莫逆之交高仁山,留下了年輕的太太陶曾谷和一對年幼的兒女,迫於生計陶曾谷將兒女送到鄉下交給公婆撫養,來到教育部做了蔣夢麟的秘書,此時的蔣夢麟已經出任中華民國第一院教育部部長。事業上春風得意,又獨居南京,難免寂寞,於是在工作中他與年輕的寡婦陶曾穀日久生情,墜入愛河。
在偷偷摸摸暗度陳倉幾年後,蔣夢麟決定與原配夫人離婚娶陶曾谷為妻。老實巴交的孫玉書,沒做任何抵抗,無怨無悔的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
好在蔣夢麟並非是完全絕情之人,他以離婚不離家的方式安排好了孫玉書的生活,孫玉書替他孝敬父母養育子女,蔣夢麟則是把屬於自己的財產都給了孫玉書做補償。並負擔了幾個孩子的教育費用。
二、梅開二度
1933年蔣夢麟離婚後和陶曾谷高調舉辦婚禮,據說當年胡適的妻子特別痛恨蔣夢麟的所作所為,她把胡適關在家裡,堅決不讓他去給蔣夢麟證婚。最後胡適從窗子爬出去才躲過了悍妻,趕上了蔣夢麟和陶曾谷的婚禮。
蔣夢麟與陶曾谷
婚禮上蔣夢麟在答謝賓客時動情地說:「我一生最敬愛高仁山兄,所以我願意繼續他的志願去從事教育。因為愛高兄,所以我更愛他愛過的人,且更加倍地愛她,這樣才對得起亡友。」因為敬重亡友,就娶了人家的老婆。他這一說辭成了當時知識界的一大笑談。
這一年,徐賢樂,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妖媚動人。她在讀書時被稱為校花,畢業後在民國政府外交部工作過一陣子,又得了個部花的稱號,抗戰後期到中央信託任專員,又被封為局花和專花。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美人,身邊的追求者自然是源源不斷。然而徐美人從來都是不愛俊男愛鈔票,那些個飛蛾撲火的少年,只能灰頭土臉的敗退而歸。
徐賢樂
蔣夢麟陶曾谷結婚後,夫妻恩愛相敬如賓,只是陶曾谷為人心胸不太寬厚,在蔣任北大校長期間,在校內頻頻挑事,以至許多老友對他們一家敬而遠之,結果發生了著名的「倒蔣迎胡」事件,讓他不能繼續施展才華,完成將北大發揚光大的抱負。
1940年,徐賢樂千挑萬選,相中了陸軍中將楊傑,於是她使勁渾身媚術,把楊傑迷得神魂顛倒。心甘情願掏空了所有積蓄,把徐賢樂娶回了家,美人在懷,楊傑覺得一定自家是祖墳冒了青煙,殊不知,結婚後徐賢樂就原形畢露,將家中的財政大權牢牢握在手裡,至此將軍府中怨聲載道,親朋好友也都不敢上門。
短短7個月,叱詫風雲的民國戰略家楊傑,在徐賢樂的軟暴力折磨下已然老了10歲。恰逢此時,他又被蔣介石炒了魷魚,徐賢樂一看他大勢已去,沒啥油水了,就一腳把他踹開,拿著大把的票子,繼續她好吃懶惰做,猛吊金龜婿之路。只是她覺得結婚太麻煩了,就選擇了同居,條件是先要拿出20萬的零花錢,如此這般,她雖然情人無數,卻還保持著黃金女單身的狀態。
楊傑
1949年徐賢樂去了台灣,她在台灣的親戚有100多人,他的堂妹徐芳,是徐培根將軍的夫人,這也為她和北大校長的黃昏戀埋下了伏筆。。
同年,國民黨大勢已去,蔣夢麟攜全家老小跟隨蔣介石奔赴台灣,穩坐『農復會」一把手,「農復會」在台灣搞得紅紅火火得到了上到蔣介石下到普通民眾的一致好評。1958年在陣陣讚譽中,蔣夢麟兼任了石門水庫建設委員會主任委員,成為一代國之重臣,達到了晚年的權利巔峰。
這一年他的夫人陶曾谷,病入膏肓,在與死神抗爭之際,她拉著一位經常在自己床邊照料的表親官太太的手,語重心長的說:她不忍丈夫長期獨守空房,希望這位表親,在她死了以後,能幫丈夫覓得一位情投意合的對象。這位官太太滿口答應之後,陶曾谷就撒手人寰,獨自遠去。
蔣夢麟還陷在喪妻的悲痛之中,這位官太太就已經化身成媒婆,開始四處張羅為他提親說媒。一年下來他所物色的十幾個女主角,都被蔣夢麟用紅筆勾掉丟進垃圾筐。然而這位媒婆始終沒有忘記陶曾谷的遺言,帶著強大的使命感,他決定在整個台北地區大到城市鄉村,小到山川河流四處撒網,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為蔣夢麟網得一個滿意的婆娘。
三、夕陽無限好
1960年,她終於網得一位美艷少婦。在台北著名的圓山飯店,滿面風塵的蔣夢麟在華燈閃爍中一見徐賢樂,便如睹天人,興奮的差點摔倒。此時的徐賢樂雖然已經是53歲的半老徐娘,但是畢竟是靠臉吃飯的,風韻猶存,一顰一笑,伸腿扭腰,都透著浸入骨髓的美感與性感,讓75歲的蔣夢麟神魂顛倒。
這次見面蔣夢麟迅速從孤寂沉悶的陰影中擺脫出來,他滿懷激情,大筆一揮給徐賢樂寫了第一封情書:在我見過的一些女士中,你是最使我心動的人。
徐賢樂在台北
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半明半暗的拍拖了三四個月,徐賢樂已經對蔣夢麟的財產摸得一清二楚。於是徐賢樂半推半就的對蔣夢麟使出爐火純青的洗腦術和迷魂術,讓自己的身影沒白沒夜的在蔣夢麟的腦海里來回翻滾,搞得蔣夢麟慾火難消,輾轉反側,徹夜失眠。
於是他只好趁著夜涼如水,給徐賢樂寫了艷詞一首「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月將沉。爭忍不相尋?怨孤裘。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在這首詞的背面,他還寫了一句:敬獻給夢中的你。
蔣夢麟日夜琢磨著給徐賢樂寫艷詞,並欲娶這位半老徐娘為妻的消息很快引起了上到宋美齡,陳誠,下到北大同學會師友的反對。陳誠曾告訴蔣夢麟:我的太太接到宋美齡的電話,他堅決反對你跟這位徐小姐結婚,我的太太也反對,都要我轉告你,如果你一定要和她結婚,那麼我們以後不能見面了,至少你的夫人我們是不能見的。
蔣夢麟寫給徐賢樂的艷詞
曾經給蔣夢麟和陶曾谷證婚的胡適,更是不顧病體於深夜在病床上,苦口婆心的給蔣夢麟寫了一封勸告書。大概意思是,徐小姐將來勢必鬧的蔣夢麟晚年一文不剩,六親不上門。勸他放棄續弦之事,捨棄已經拿出去的錢財換取精神上的安寧。並給出了延緩結婚讓徐賢樂露出真面目的幾個計策。
然而此時已經鬼迷心竅的蔣夢麟,收到信後大為不快,想不到自己在人生寂寞孤獨的晚年,找到了精神和肉體完美契合的伴侶,居然引起如此大的風浪,就連相交50年的好友也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插進來一杠子,真是豈有此理。蔣夢麟怒火中燒,三下五除二把信撕得粉碎,多虧了秘書把信拾起來,細心粘合使之恢復了原貌,才讓這封信在將來的某一天有了見報的機會。
四、秘密結婚
一個月後,固執的蔣夢麟決定在親朋好友的勸說與圍剿下暗度陳倉,把生米做成熟飯。1961年7月18日,他和徐賢樂在台北市臨沂街陳能(他的太太是徐賢樂的侄女)家中秘密舉行了婚禮。雙方親友一概不知,婚禮也是極其簡單,在律師的見證下,他們在結婚證書上用了印。
蔣夢麟與徐賢樂的婚禮
儘管行蹤詭密,他們結婚的消息還是被記者知道了,第二天各報以花邊新聞的形式對此大肆渲染。蔣夢麟和徐賢樂還接受了《中央日報》的採訪。對此報紙特別引用了徐賢樂說的一句話:有感於蔣夢麟的款款深情,並陶醉於老教育家的靈毓才氣,希望徐女士能成為一個賢內助,讓蔣博士享受到室家之樂。
蔣夢麟和徐賢樂驅車去了石門水庫轉了一圈,愉快的轉赴台中,計劃暢遊日月潭的蜜月之行。然而好景不長,很快就有誹語流傳,說新婚之夜,徐賢樂要求蔣夢麟須將其存在國內外的私人款項開列一份清單交給她,並掌握了家裡的一切財政大權,每天的飯錢限定在20元之內。導致一向不喜歡應酬的蔣夢麟,要靠別人相約的飯局來滿足一下自己的味蕾,順便給自己補充一下營養。
老年的蔣夢麟
五、徹底決裂
真正讓他們的婚姻決定的導火索是1962年12月6日,蔣夢麟不慎跌斷腿骨,入台北榮民總醫院手術治療。作為妻子的徐賢樂不僅對他的斷腿表現出極大的冷漠,還不斷抱怨蔣夢麟住院花費太多,執意要將蔣夢麟遷到小病房。
更讓蔣夢麟無法忍受的是,徐賢樂以無力支付醫藥費為由擅自向石門水庫借支1萬元,此事非同小可的原因是石門水庫有規定任何人不得借支。還有更為出格的是徐賢樂以「老娘最大」的姿態,逼迫農復會元老沈崇夫翰夫人遷離宿舍。
躺在病床上的蔣夢麟聽說此事後,羞愧難當,差點氣昏。也就在這時候他決定奮起反抗,誓要把徐氏趕出家門。1963年1月23日,蔣夢麟拖著一條用石膏固定的殘腿走出醫院,他沒有回家,而是找了一個秘密地點貓了起來。
半老徐娘徐賢樂
然後寫了一封措辭激烈的戰書給正在家裡興風作浪的徐賢樂。他在信里義正言辭的痛斥了徐賢樂的一系列錯誤和罪過,表示自己為娶她而六親不認眾叛親離,但是她卻不體諒自己,在親朋故舊面前讓他臉面丟盡,無地自容。鑒於徐賢樂造成的不能搭夥過日子的局面,他願意每月拿出3000元補償徐賢樂的青春損失,此後兩人揮刀斷情,各奔東西。
接到戰書的徐賢樂並沒有方寸大亂,而是以個人名義召開了記者招待會,亮出了蔣夢麟給她的情書,艷詞等信物,力證這段婚姻是蔣夢麟先開始追求她。同時證明他們夫妻原本是恩愛的,完全是受了別人的挑撥離間,蔣夢麟才會這麼喪心病狂的對待她。她強烈表示絕不妥協,絕不離婚,誓要與要破壞他們婚姻的人戰鬥到底,不惜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徐賢樂橫空出世的殺手澗,打得蔣夢麟和他手下的謀士措手不及,於是幾人連夜密謀又草擬了一份討伐文書,公開在報上發表,文中聲色俱厲的指出徐賢樂的荒淫無道,貪婪無恥,在蔣夢麟住院期間,不但不予以關心,反而偷偷遷出戶口,轉移財產。並以瞞天過海之術將其兒女的存款和股票過戶成了自己的私產等。
面對躲在暗處幽靈一樣的丈夫,徐賢樂決定絕把他揪出來讓他在媒體和法庭中當面對質,然而幾次蹲守,徐賢樂連蔣夢麟的面都沒有見到,1963年7月26日,蔣夢麟在農復會樓上帶客,徐賢樂聞風而來,衝上樓梯,說是遲那時快,一個壯漢猛地抓住徐賢樂的玉手(這一幕恰好被藏在暗處的狗仔抓拍到了)牽制住她,而蔣夢麟則是被人背著迅速從另一處下樓,揚長而去。
第二天,「徐賢樂夜闖農復會,蔣夢麟地道中逃生」,的新聞在各報紙出現,那張徐賢樂被扭住手腕的照片刊出後,一副大戶人家的惡仆欺負下堂婦的畫面,在台灣人民的腦補中栩栩如生。讓過去站在蔣夢麟這一邊的民眾紛紛倒戈。甚至有人在報紙專欄上發表了蔣徐婚變的一首詩:到底先生復舊盟,金錢為重美人輕。徐娘解的夫妻味,從此人間不再婚。以此來批判蔣夢麟的無情,徐賢樂的悲哀。
到這裡,兩人的離婚大戰,已經鬧的滿城風雨,人盡皆知。成為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一場情感悲劇大戲,大大的娛樂了台灣人民孤寂的生活,
蔣夢麟
對於雙方各不相讓的訴訟請求,法庭方面鑒於清官難斷家務事的古訓,遲遲不願拍板斷案,無奈之下,只好請出國民黨元老陶希聖和大律師端木愷出面調解。在二人的努力下,1964年1月23日,以蔣夢麟拿出50萬元贍養費為代價,雙方達成離婚協議。至此這場曠古絕今的黃昏戀,宣告結束。
連日的折騰,憂思愁緒,苦悶憤恨,讓79歲高齡的蔣夢麟心力憔悴,患上了肝癌。1964年6月19日,蔣夢麟在榮民總醫院呼出最後一口氣,與世長辭。而徐賢樂,卻拿著從男人那裡訛來的錢,順風順水的活到9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