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故事》這可能是把離婚講得最透徹的電影

電影快訊 1262℃

一對兒正在離婚的男女也並非時時刻刻都是敵人。

男人撇下在紐約的一大攤工作,到洛杉磯——女人母親的家裡看望兒子。晚飯後,男人、女人靠在一張床上哄孩子睡覺。「才意識到,父母和我在一起時可能是醉的。」孩子睡著了,兩人下樓梯時微醺的女人踏空了一下,男人趕緊笑著扶住。又是一個父親接管孩子的日子,男人的飛機晚了兩個小時。女人哄著把孩子交到男人手中,幫他綁好沒收拾利落的兒童安全座椅。

《婚姻故事》這可能是把離婚講得最透徹的電影 - 陸劇吧

這些算得上和諧的,當事人都不會深究的小細節到了法庭上,卻成了雙方律師攻擊彼此的利器。男人的律師把微醺視作酗酒,質疑女人照顧孩子的能力。女人的律師指責男人無故遲到兩小時,還忽視了兒童座椅,缺乏最基本的為人父母的責任心。律師斤斤計較著兩人共同生活的日子裡,誰付出得更多,誰成就誰的可能性更大。計算著男人那65萬美元的導演獎金該如何分配,為什麼女人出演試播劇的錢也應該分給男人一半……酗酒、吸毒、拍裸露青春劇、偷窺對方郵件、無視家庭、出軌……雙方律師把每一項罪責精密定性,扣在對方頭上。坐在邊上的兩個曾經無比親密的男女一臉尷尬,他們似乎都不太確定,律師口中的那兩個人究竟是不是彼此。

《婚姻故事》這可能是把離婚講得最透徹的電影 - 陸劇吧

「刑事律師會看到壞人最好的一面,離婚律師會看到好人最壞的一面。」男人的律師曾這樣形容自己做的這份工作。這是電影《婚姻故事》里的幾場戲,兩個本想體面、和平離婚的男女,最終還是在律師們的推波助瀾下,將這場離婚大戲往不堪、狗血的方向演下去了。大部分愛情電影都喜歡描繪愛情和婚姻開始時的樣子,像英格瑪·伯格曼《婚姻生活》那樣,告訴人們愛情和婚姻是如何結束的電影少之又少。

《婚姻故事》這可能是把離婚講得最透徹的電影 - 陸劇吧

50歲的(帥)美國導演諾亞·鮑姆巴赫似乎喜歡這不討好的差事,《婚姻故事》已經是他導演的第二部關於離婚的電影了。十四年前,他自編自導了一部名字很奇怪的電影,叫《魷魚和鯨》。那是一部有半自傳色彩的電影,諾亞·鮑姆巴赫以父母的離婚經歷為藍本,從一個孩子的視角,呈現了一個紐約四口之家破裂的過程。這一次,在《婚姻故事》里,導演又將自己的個人生活塞進了電影里。在寫這部電影前,諾亞·鮑姆巴赫剛剛打完與前妻的那場以爭奪撫養權為核心的離婚官司。亞當·德賴弗飾演的男主角查理和「寡姐」斯嘉麗·約翰遜飾演的女主角妮可像極了諾亞和自己的前妻詹妮弗·傑森·李。他們都一個是導演,一個是演員,一個出生在布魯克林的知識分子家庭,熱愛在紐約的街頭散步,一個出生在有陽光、海灘的加州,喜歡開闊的空間和好萊塢生活。

電影里,妮可是什麼時候愛上查理的?從第一次見到才華橫溢的他開始,喜歡他紐約式的開放和自我,喜歡他永遠不會尷尬的穿衣品味,喜歡他的自信和情緒穩定。查理愛妮可什麼?她是有天賦的女演員,身上有加州式的熱情陽光,特別會送禮物,力氣大,還會給他和孩子剪頭髮。這是《婚姻故事》撒狗糧式的開場,諾亞·鮑姆巴赫鏡頭一轉,觀眾就發現,這不過是他們在完成離婚調解的一項作業。每個人都要寫下些愛對方的依據,但事實上,在布置任務的人面前,他們誰都不願意親口讀出自己寫的這些文字。兩個曾經那麼相愛的人為什麼離婚?導演壓根沒心思花費大量篇幅探討這俗套的話題。電影給了一些線索,可能是查理蒸蒸日上的事業讓妮可的星光漸漸暗淡。生完孩子後,她對家庭的付出遠超出一心撲在事業上的丈夫。那種失去自我的感覺,讓妮可感到迷茫和恐懼;可能是查理睡了劇團的女同事,雖然不知情,但這事兒多少影響了兩人的感情;可能是妮可真的更喜歡洛杉磯,也可能是查理並不圓滿的原生家庭讓他在婚姻中困難重重。但這都不重要,所有分手的原因對於相愛的人來說都不是問題,只有在為過不下去找理由時,這些問題才變得尖銳起來。

和探討「為什麼不愛」相比,諾亞更願意呈現兩個曾相愛且體面的人,在感情結束的過程中所經歷的一切。這種感覺相當分裂。演出結束後,兩人相處於同一屋檐,查理吞吞吐吐不知要不要把演出意見說給妮可,「不說你會睡不著的」,妮可依然懂他。在洛杉磯妮可家裡,查理進門還習慣性地吻了妮可,和對方的媽媽、姐妹打成一片,但一轉眼就要面對對方遞上的律師文件。兩人帶著各自律師,在律師樓討論離婚細節,前一秒律師還唇槍舌戰,針鋒相對,助理遞上午飯菜單時,看著選擇恐懼的查理,妮可還是一把接過菜單,幫對方點了「希臘沙拉,但要放檸檬和橄欖油,不要放希臘沙拉醬」。緊接著,四個人又像老朋友一樣,閑聊了一會兒。

前一秒種,妮可和查理還在計較一個晚上的孩子的歸屬問題,後一秒,妮可家裡的電動門壞掉,查理就跑去幫忙檢修電路了。看到對方頭髮長了,妮可還主動幫忙理了個發。《離婚故事》在相當多個節點都會給觀眾以希望,讓大家看到愛的存在,讓人覺得這婚姻還有挽回的餘地。但只要律師出場,這種希望總會瞬間破滅。在接受美國版《Esquire》採訪時,諾亞·鮑姆巴赫曾這樣形容查理和妮可所經歷的離婚程序(當然也是他本人所經歷的):「當你身處其中,它(離婚這件事)絕對會接管你的生活。這個系統的設計,在某種程度上,是為了讓你和對方對立。」為了寫《離婚故事》,諾亞·鮑姆巴赫接觸了不少離婚案例,他要用很多像「在談判中場點餐」這樣的細節填充整個故事,「幫助說明離婚的殘酷和平庸。」律師和這套系統像審訊室里的白燈一樣,照出了每個人的脆弱。律師告訴妮可,不可以說自己喝酒或吸食過大麻之類,因為在這世上,父親可以是混蛋,但母親必須完美。

作為一個男性導演,諾亞·鮑姆巴赫相當善於展現男人的脆弱,或者說,坦誠地面對他自己的脆弱。他派一個觀察員出場,去觀察查理和孩子的生活。查理戰戰兢兢,緊張之下,誤操作了曾經和孩子、妮可玩慣了的小刀遊戲,搞得自己流了一身血。為了不讓孩子看到,只好躺在廚房的瓷磚上,假裝累了,將受傷的手壓在身下——他是真的累了。

私人領域的親密關係,被放置在公開、透明的現代法律制度框架內,很多問題就變得諷刺,甚至黑色幽默起來。律師有一整套駕輕就熟的技巧,能夠幫自己的當事人剖離情感因素,將主觀感受量化,歸置於法律條文下。這套系統將當事人從抹不開面子、家務事難斷的泥沼中解救出來,同時也讓他們逼迫對方,激怒對方,不擇手段打壓對方——文明把人逼向了野蠻。律師和現代法律的介入讓離婚變得殘酷,但刨去這些,兩個要斬斷關係的人彼此坦誠相對就不殘酷嗎?諾亞·鮑姆巴赫不是想抨擊婚姻制度或者律師們,轉過頭來,他用一場高潮段落的對手戲告訴觀眾,「兩個人好好談一談」可能最為致命。在法庭上尷尬一場之後,兩人在查理租下的洛杉磯公寓里見面,打算像最初決定離婚時約定的那樣,「好好談一談」。在那場四五分鐘的吵架戲裡,兩個人第一次卸下了所有體面、剋制,第一次發泄了所有的不滿。從「收拾你弄亂的地方,我就想剝掉自己的皮」那種生活瑣事的吐槽,到「你不想有發言權,你他媽只想抱怨自己沒有發言權」式的理性辯論,到「你利用了我」的否定一切,最終抵達「每天我醒來,都希望你死了」的失控。他們的生活你不曾經歷過,但吵出的每個字你都懂,他們暴擊了彼此,也暴擊了你,這場吵架戲的對白和表演實在是太經典了。

至此,無論是現代文明系統,還是完全交付給真情實感的當面對質,這場離婚都不容易,他們還是都搞砸了。《婚姻故事》里呈現了很多婚姻關係里不堪的一面,但整部電影並不是那麼悲觀絕望,導演用更多生活中瑣碎、可愛的細節填滿了那些撕扯中暴露的縫隙。儘管展示了自己最壞的一面,但妮可和查理還是兩個好人。「這是最難的時候,但這一切都會結束。」電影里,很多經歷過的親人、朋友都和查理、妮可分享過這一經驗。現實生活中也一樣,導演、男女主角,三位主創里諾亞和斯嘉麗·約翰遜都有離婚經歷(還不止一次),可見,如何體面地結束婚姻、結束戀愛關係,已經是當代人必須好好面對和學習的事。在這一點上,《婚姻故事》相當具有參考價值。

標籤: 電影快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