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趙一川
來源：商業人物（id：biz-leaders）
直播帶貨的賽道里，最近又多了個人物。
他叫周正毅，幾天前和知名醫美網紅於文紅出現在直播間，稱要開展助農直播。只講賣貨沒什麼噱頭，於是兩人在直播中進行了一番求愛拉扯，周正毅表示想娶對方，於文紅則滿臉驚訝，一副嬌羞狀。
演下來有點尷尬。
周正毅今年63歲。二十多年前，他曾經有過一個響亮的頭銜——上海灘首富，但後來鋃鐺入獄，從此淡出商業江湖。這次復出之際，沒想到，「首富」的盡頭卻是直播帶貨。
雖然不再年輕，但這位昔日大佬裝扮時髦，不乏表現欲，應該是很想跟上時代節奏。當年熱衷房地產、玩資本的大亨，如今打算在直播間叫賣農產品，不能不說有點違和。
果然，為了賺點快錢，再驕傲的身段也是能彎的。
周正毅是普通人家出身，他的商場高光時刻，要追溯到九十年代末和新世紀初。短短那幾年，其商業版圖急劇擴張，個人財富火箭般躥升，從草根背景一躍成為頂級富豪。然而好景不長，這個財富帝國以更快的速度，坍塌了。
關於周正毅的發跡史，有些事實已經難以詳考。在他個人講述和外部的包裝中，這是一個大膽投身時代洪流、在市場經濟中搏殺的故事，而另一面，是灰色、豪賭，甚至違法犯罪。這些共同構成了周正毅的人生底色。
如果要找一個時間點，1994年對周正毅來說別有意義。早年的媒體報道，把他視作國內第一批個體戶、第一代出國淘金者，在1994年之前，周正毅做過小生意、去過日本、開過飯店，很早就在生意場上打滾。1994年，他和生意搭檔（也是伴侶）在上海黃河路買下一棟5層樓房，開了家高檔餐廳，從此開始快速崛起。
之前熱播的電視劇《繁花》里，炒股票的寶總和黃河路上的風雲，令觀眾印象深刻。而周正毅，就有說法把他看成是這部電視劇的原型。
在九十年代初，周正毅主要做的是實業，當時算是上海較大的一批個體戶，但和首富頭銜還差得遠。在投身黃河路之後，腦子活躍、膽子頗大的他，把目光投向了更刺激的股票市場。
首先是國企職工股上市流通熱潮，周正毅抓住職工群眾多願意持有現金而不是股票的心態，低價大舉收購此類職工股，然後在股市高價賣出套利。據稱他是傾囊投資，一戰獲利高達數億。
開餐廳固然賺錢，但相比起來，還是玩資本回報更加驚人。這也進一步刺激了周正毅縱橫資本市場的野心。
1997年，金融危機席捲香港，周正毅和搭檔又果斷出手，在市況低迷中大舉買進李嘉誠旗下公司股票，等到股市反彈，他們大貨豐收。也正是在這一年，周正毅成立了上海農凱發展集團，演變成煊赫一時的「農凱系」，周也從個體戶迅速蛻變成資本獵手。
除了炒股票，當時周正毅的資本版圖中，還有重要一環——銅期貨貿易。當時的上海期貨交易所，農凱集團擁有固定交易席位，從1998年到2000年間，周正毅的公司通過在倫敦期貨交易所和上海期貨交易所進行套利交易，回報相當豐厚。此外，銅貿易還有另外一樁好處——通過電解銅進口貿易以對外開立信用證的方式獲取美元，成為周氏融資擴張的重要渠道。
在資本市場大舉淘金的周正毅，仍沒忘了搞實業。不過在這個時期，小打小鬧的生意已經很難令人滿足，他決定進軍房地產。
1997年的上海地產市場，還處於爆發前的低潮，周正毅以每平米6000多元的價格收購江寧路某爛尾工程，完工並裝修之後，豪賭日後升值。1999年之後，上海地產行情起飛，一系列建設項目讓其成為房地產投資熱土。周正毅迅速投身這股洪流，大舉拿地，搖身成為地產大鱷。
據後來的揭露分析，這個時期周正毅很嫻熟地玩起「資本+地產」的遊戲，首先在上海獲得大量項目，然後抵押貸款，用貸款收購上市公司，再將房產項目注入上市公司進行融資，以此循環。在這個模式下，周氏能以「空手套白狼」的手法，實現槓桿式的擴張。
生意越做越大，身價也越來越高。在36歲那年，周正毅購買了全上海第一輛法拉利汽車，一時成為坊間熱聞。到2002年，他名下已經擁有四家上市公司，並位列福布斯富豪榜，成為巨富。
然而高光之後，很快就是下坡路了。
周正毅的生意，其實很依賴所謂資源，即資金和人脈。這些在他的發家過程中，起到關鍵作用。黃河路上的那家高檔餐廳，當年就是他結交各方頭面人物的公關場所，一時門庭若市。在周正毅的朋友圈中，時任中銀香港總裁的劉金寶，就是重要一位。由於違規向周氏旗下公司發放貸款，劉金寶在2003年遭到調查。這成為摧毀周正毅商業帝國的沉重一擊。2003年，鑒於市場過熱，上海有關部門出台新規——地產商購買地塊必須一次性全額付款，這讓很多圈地的開發商資金壓力驟增。
周正毅也並不好過，他旗下公司在市中心的四個地塊，一直沒有明顯動工跡象。與他有往來的貸款銀行，開始產生疑慮。而劉金寶事件更加劇了這種猜測。這位看似風光的首富，實際上已處於資金鏈緊繃狀態。
在過去的六年當中，農凱集團自成立之後，圍繞這個核心成立了一批關聯企業，關係錯綜複雜，眼花繚亂。其中很多都是周正毅以親屬名義所成立。這些公司互相擔保、反擔保，不惜虛構業務，從不少銀行套取大量貸款。這些手段成就了周正毅，卻也埋下暴雷隱患。
就在2003年，周正毅因操縱證券交易價格、虛報註冊資本罪被判刑三年。這年他42歲。「農凱系」隨之逐漸瓦解。昔日的那些朋友圈，沒能挽救他。2006年，他刑滿釋放，但很快又陷入另外案件，被判刑十六年。這位商業梟雄，自此算是徹底淪落了。
從發跡到跌落，周正毅的往事，交織了時代發展和個人膨脹的各種元素，堪稱一個商業時代的註腳。他入獄服刑的這些年，外面的商業世界早就改頭換面，風雲人物起起落落，不斷湧現新的起樓塌樓的故事，對他來說，或許陌生又熟悉。
現在，一個舊日大佬想復出再起，他找到了一條所謂捷徑。鏡頭之中，當年那個黃河路上共同拼殺的伴侶已經不見，周正毅卻又做起了表白的戲份，真是讓人唏噓。
*題圖 | 視覺中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