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聞客戶端 記者 陳宇浩 陸遙
「梁朝偉是演員天花板。」
「如果不做演員，我就天天去山裡。」
「我常常講笑話都沒人笑。」
「我不敢看自己的表演，因為我吹毛求疵。」
……
近年來，很少見到張震在公開場合如此密集、放鬆地敞開話匣子。這一幕，發生在7月20日的上海，2024賴聲川話劇《江/雲·之/間》巡演啟動儀式現場。
《江/雲·之/間》是賴聲川第40部作品，源自對《暗戀桃花源》中的江濱柳和雲之凡愛情故事的延續。
現場，「初代雲之凡」丁乃竺，與「補全了江濱柳人生留白」的張震，展開了一場對話，關於電影、戲劇、生活、個性，張震毫無保留地給出了答案，這也更像是他與自己的一次促膝長談。
11月8-9日，《江/雲·之/間》將在杭州大劇院連演兩場。
【1】
丁乃竺（以下簡稱「丁」）：努力了這麼久，終於能請到你來演《江/雲·之/間》，其實我回想起來，從你14歲開始，好像就一路看你拍電影……
張震（以下簡稱「張」）：說實話，小時候其實還蠻排斥演員這個職業的，因為我父親也是演員，在家裡的狀態就是每天反覆念劇本，有時候我也不太搞得懂他在做什麼（笑）。但我還是從小對拍電影很感興趣，因為可以不用上學，可以（跟劇組）去各個地方玩。
丁：14歲就拍《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現在回憶起來，還有什麼印象特別深刻的事？
張：應該就是楊德昌導演帶領演員進入角色的方式吧。我記得有一場戲，要拍小四（張震在劇中角色）看到兩個幫派打鬥的反應，但你也知道，我一個小孩子，現實中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就完全沒有經驗。
結果那天我剛到現場，楊導就把我叫到一個房間里，莫名其妙臭罵了一頓，然後關起來面壁思過半小時，時間到了就拉出來直接拍，就有了那個想要的表情。
丁：電影有沒有改變了你什麼？
張：性格上的改變還蠻大的，其實我小學時候很外向，演戲之後好像性格完全變了。（小四）這個角色影響了我很多，當時又是青春期，所以後來變成了一個比較內向、話也比較少的人。
丁：有沒有演過的哪部電影讓你覺得最難齣戲？
張：比較印象深刻的應該就是《吳清源》，我要從吳清源老師的青年時代演到老年時代，當時工作地點在日本，拍了三個多月。快要殺青的時候我開始感到很傷心，就一個人偷偷跑到一個地方難過了一下。
等到戲真正結束的時候，劇組所有人都很捨不得，我但是就在心裡想：還好我已經提前去「釋放」過了，已經準備好了。
不過後來離開的時候，站在東京的車站裡，還是覺得特別迷茫，不知道明天要去哪裡，要做什麼……
所以有時候我還是比較喜歡演古裝戲，因為戴上頭套換上衣服就可以是另一個人，那個儀式過了之後，就可以切換得很自如。
丁：那跟你合作過的演員里，有沒有讓你印象特別深刻的？
張：梁朝偉是一個，我想想該怎麼說（丁：其實對你們演員來說，算是一個同輩的工作類型……），不不，我們不同輩不同輩，他是演員天花板（作高舉手勢）。
我很喜歡跟他一起工作，因為他非常敬業，非常入戲。我記得有一次有場戲，他要演他很生氣，然後就用拳頭捶了一個不知道什麼地方，手就斷了，他真的對自己的表演要求特別高。
【2】
丁：為什麼決定來演《江/雲·之/間》？
張：因為我最早接觸《暗戀桃花源》，就是金士傑老師和林青霞老師的版本，演金老師演過的角色，我覺得特別幸運特別有安全感，我也可以在上面加一些我自己的東西。
另一方面就是因為賴聲川老師，其實我一直以來都很想跟表演工作坊一起工作，因為我是表坊的粉絲（笑）。賴老師是一個很好的掌舵者，有他在我就很安心，可以好好享受從排練到演出這整個過程。
丁：那賴導和楊德昌導演有什麼不同？
張：（表情誇張）他們都是我偶像，因為都是那種高高大大、很會打籃球、很會穿衣服的人……
開玩笑啦，他倆其實可以說是非常極致的不一樣，楊導屬於那種你一定要按照他設定好的來，台詞、語速，甚至驚嘆號和問號都不能改；賴導則是會在他可控的範圍內，一遍遍讓演員自己找到屬於自己的節奏，讓演員去儘可能發揮。
丁：排練中的賴聲川是個怎樣的人？
張：是一個慈祥的老人，哈哈哈……不過他給的筆記真的特別重要，尤其是第一版劇本上面密密麻麻記了很多要點，非常有用。有他在，特別放心，也特別過癮。
《江/雲·之/間》劇照
丁：你覺得參演《江/雲·之/間》對你意味著什麼？
張：我把它當作這麼多年從影以來的一次驗收，這是非常快樂的一件事，是一種小確幸。
丁：你覺得自己跟江濱柳這個角色有什麼相同和不同之處？
張：江濱柳是一個喜歡詩的文人，我一點不懂詩歌，也沒那麼文藝。不過我又跟他一樣，既是個念舊的人，也是一個喜歡向前看的人。所以每一次演《江/雲·之/間》，我都會當成第一次來演。
【3】
丁：還有什麼特別想挑戰的角色？
張：沒有……說實話，我從來沒想過「我要演什麼樣的角色」這個問題，還是保持一個開放的心態吧。在我看來，演員是被人家選擇的，還是保持一個被動的狀態比較好。
丁：如果不做演員，你會做什麼？
張：我什麼都不會做，就放空就好，或者天天去山裡，感受微風的吹拂、太陽的照耀就好……不過這麼說起來，好像做個森林公園管理員也不錯。
《江/雲·之/間》劇照
丁：你會回看自己的那些影視作品嗎？
張：我不太敢看自己的表演，會覺得很彆扭。而且我的個性有一部分也是斤斤計較，希望做到百分百完美，有點吹毛求疵，萬一覺得不滿意……那還不如不看。（丁：那有機會把《江/雲·之/間》錄下來給你看……）不要不要，千萬不要！
丁：所以你也會懷疑自己？
張：我是一個每天懷疑人生的人，也時常懷疑自己，因為我常常講笑話都沒人笑（笑）……總的來說，我還是喜歡安安靜靜平平淡淡過生活的一個人。
丁：現在回過頭看，電影、表演、舞台，對你來說各代表了什麼？
張：其實這三者都已經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比較慵懶隨性，也不是對工作有那麼多企圖心，所以（與工作）還是有一點距離感比較好。我最希望的狀態是，可以照著自己的步伐來，不要太著急，也不要不著急，有時候讓自己稍稍偷懶一下，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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