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5日刊 | 總第3653期
讓人憂心忡忡的2024年暑期檔，在第一個月里真的沒能「開門紅」——6月全國票房僅收入22.3億人民幣，為去年同期的54%。
在近十年里，該成績僅高於受疫情影響的三年，甚至遠低於2014年的28.08億。
很多人將6月的失利歸結於「重工業大片」的缺失。整個6月，沒有華語影片具備「重工業」屬性。引進片中的《瘋狂的麥克斯：狂暴女神》《頭腦特工隊2》《絕地戰警：生死與共》也並非觀眾印象中好萊塢的頂級重工業電影。
缺少重工業電影，是從今年元旦檔開始就被業內人士常常掛在嘴邊的話題。元旦檔、春節檔、清明檔都有高話題的電影引爆票房，這個問題沒有凸顯。
隨後，有《維和防暴隊》《九龍城寨之圍城》兩部重工業電影壓陣的五一檔表現尚且說得過去，沒有重工業電影壓陣的端午檔則一下倒退回十年前。
來到暑期檔，雖然我們將迎來「沈馬組合」再合體的《抓娃娃》、徐崢自導自演的《逆行人生》、胡玫導演的《紅樓夢之金玉良緣》等片，但公認「重工業」的《封神第二部》和《哪吒之魔童鬧海》的爽約，極大地打擊了市場信心。
電影大v「遠見電影院的遠叔叔」唐大遠認為，目前暑期檔的新片里，只有成龍主演的《傳說》、烏爾善導演的《異人之下》和陳思誠導演的《解密》能算得上是重工業電影。
而《電影中國》主編、知名影評人孤煙，以及電影市場分析師連城易脆則表示，今年暑期檔，沒有哪部影片能夠真真正正稱得上是重工業電影。
那麼，什麼才是暑期檔急需的重工業電影呢？重工業電影究竟是什麼樣的電影，它為何如此重要呢？
01
電影，尤其是商業電影，是與該地區電影工業的發展水平密切相關的。
2002年《英雄》問世，成為中國電影工業化的新起點。2012年的《畫皮2》將工業理念滲透到創作者層面。導演烏爾善和後來《流浪地球》的導演郭帆，成為了內地最具工業意識的兩位導演代表。
2015年，中國第五代導演的代表人物之一陳凱歌在《道士下山》的創作手記中首提「工業化」，「只想請人幫我過『工業關』，不過這個關，看不到中國電影的新曙光。」
同年10月，以「真人+動畫」形式呈現的奇幻電影《捉妖記》上映。時任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電影局局長的張宏森明確提出，電影有「重工業」和「輕工業」之分，並認為「《捉妖記》標誌著中國電影重工業剛剛開始」。
從此，「重工業電影」取代了「大片」，成為人們對華語頭部影片提出的新要求。
2017年，有著鮮明「重工業」屬性的《戰狼2》收穫了56.85億票房，比當年第二名的《速度與激情8》高出一倍多。
同年，烏爾善導演的「封神三部曲」進入籌備階段，開啟演員招募。
炸裂的票房新紀錄，以及對未來的美好預期，讓「重工業」成了中國電影界的高頻詞。我們似乎掌握住了追趕好萊塢的鑰匙。
02
其實，「重工業電影」並非一個嚴謹的電影學辭彙，甚至百度百科都沒有收錄。不過它很形象地指出了觀眾和電影人對電影產業的兩個期許。
觀眾期許的是「重」，也就是頭部電影要能在大導演、大明星之外，拿出比肩好萊塢的大製作、大場面、大特效。
《捉妖記》系列裡胡巴的活靈活現，《紅海行動》里的槍林彈雨，《刺殺小說家》里赤發鬼的強大壓迫感，都是觀眾在「重工業電影」里想要看到的。
觀眾對「重工業」的期盼，還存在一定的進化色彩。也就是說，「重工業電影」的大場面、大特效，需要做到與時俱進。
孤煙就表示，《異人之下》肯定有大量的特效，但能否成為令觀眾滿意的「重工業電影」，還得看特效夠不夠有想像力。如果特效是好萊塢超級英雄片里特別常見的那種，那麼在工業化上來講，反而就顯得落後了。
電影人期許的是「工業化」。
烏爾善在《尋龍訣》票房大賣後表示：「工業化應當是工業流程和系統在起作用，不是某個人，某個環節。中國電影還處在手工業階段，某些導演、製片人、監製、演員起到了核心作用，而不是整個流程、整個體系起到決定性作用，所以稱不上工業。」
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管理學院製片系的郭帆，也非常注重自己導演作品的「工業化」。有業內人士戲稱，在《流浪地球2》和《流浪地球》之間，郭帆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將電影劇組的「工地化」推進到了「工業化」。
因此，「重工業電影」目前是個分歧概念。
連城易脆便表示，如果從吸引觀眾的角度講，今年暑期檔的《異人之下》《解密》《白蛇：浮生》在投資規模、演員陣容、視覺效果上可能還達不到過往「重工業電影」的標準，但它們在製作流程的專業化、標準化上可以算是「重工業」的。
03
重工業電影的票房不見得一定爆，因為票房還會受到口碑的影響。
比如實現了中國和好萊塢工業化接軌的《長城》，就只收穫了中規中矩的11.73億票房。《畫皮》系列藝術總監楊真鑒擔任編劇、製片人的《阿修羅》，首次上映只獲得了不到5000萬票房。
即便如此，重工業電影對中國電影環境的影響依然很大，尤其是對於提升暑期檔、國慶檔、賀歲檔、春節檔這類大檔期的總體票房而言。
首先，重工業電影可以為電影檔期吸引來更多的目光。
目前，電影要和電視劇、網路劇、微短劇、動漫、綜藝、短視頻等多種多樣的視聽產品競爭。有六成的電影票購買者每年只看一部電影，也就意味著如果該檔期沒有吸引他目光的影片，他可能在這個假期就不再關心電影了。
連城易脆就表達了對今年暑期檔的擔憂，輕工業電影雖然也會誕生票房黑馬，但總要有一個發酵過程，很難一上來就吸引住路人群體。像《封神第二部》《哪吒之魔童鬧海》這樣的片子，很容易帶來更大的聲量。
畢竟今年暑期，還有奧運會分流熱度。
其次，重工業電影對基本盤的保障力度更大。
重工業電影更容易系列化，且系列化後的口碑浮動不會太大。目前幾部代表性的國產重工業電影，如《捉妖記》《長津湖》《流浪地球》等，雖然續作的票房都不及首作，但相差均不多。
這也就是為什麼《封神第二部》《哪吒之魔童鬧海》，以及《紅海行動》的精神續作《蛟龍行動》那麼受人期待的原因。大家覺得它們要麼變得更好，就算差也差不到哪兒去。
最後，重工業電影是可以融入作者表達的。
輕工業電影往往以故事、情感、話題等作者性的元素取勝。可這並不意味著重工業電影只能走類型化創作。隨著工業化的普及和水準線的提升，一些硬體的、技術類的成果，都是可以為人所用的。
烏爾善曾表示：「工業化就是把所有經驗變成可以量化、重複、延展的工作方法，無論在哪個方面都能適用。」
郭帆也曾說：「工業化，簡單講就是工具。」
重工業要實現的，其實就是將創作者腦中更為複雜的想像力落地。目前最有代表性的便是路陽導演的《刺殺小說家》。
數字角色、動作捕捉、面部捕捉、虛擬拍攝等工業技術的深度使用，讓路陽拍出了異世界對現實世界的投射，達成了作者意識與視效技術的融合。
04
今年上影節亞洲新人單元里有一部伊朗電影《一屋三夜三謀殺》。這部電影在中國觀眾看來是極其劣質的——黑白畫面，主人公們不斷地爭吵，帶來視覺和聽覺的雙重摺磨。
映後導演分享創作歷程，我們才發現這部電影之所以這樣，正是源於伊朗沒有像中國一樣的電影工業。這名導演只有六位演員和三天的拍攝時間，不得已才想出了這樣一種偽紀錄風格。
他三天連續不停地拍攝，然後將大量演員自由發揮的素材進行重新剪輯，「拼湊」出了這樣一部電影。如果他能得到足夠的工業化支持，電影的呈現效果肯定不止於此。
雖然「重工業電影」是一個偽概念，或者說是一個營銷概念，但它確實有助於人們去關心電影產業，關注電影市場。
中國電影的工業化已經卓有成效，在進程上走出了開荒階段。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已經無法再忍受《一屋三夜三謀殺》這種毫無工業支撐的電影。
重工業電影的存在，就是在彰顯電影向觀眾討要時間成本的籌碼。
不過重工業電影今年在暑期檔的缺席，也是情有可原的。
唐大遠表示，重工業電影的製作周期比一般電影要長很多，前幾年的開工量不夠引發今年的數量短缺。《哪吒之魔童鬧海》至今未定檔就說明，這不是趕趕工就能趕出來的。
相信隨著《蛟龍行動》《東極島》等後疫情時代重工業電影的開拍與殺青，大檔期缺少重工業電影的情況，將很快得到改善。
【文/滿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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