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酷刑、毒品、性與鬼神 | 《白鹿原》生存指南,你能活到第幾關?

陝西人藝的話劇《白鹿原》已經火了三年,而且越來越火。這部媒體一致七星好評的「十年話劇良心」「中國話劇扛鼎之作」,已經走遍了全國45座城市50家劇院,帶領近40萬觀眾重新回到那一片荒蕪、濃烈、詭譎而厚重的土地。


原著小說橫跨半個世紀,浩蕩50萬字,出場人物過百,如關中平原的麥浪,浩蕩無涯。在話劇演出中,除了嚴肅的文學碰撞以後,原上秘事和關中風俗,例如「泡棗」「七個老婆」「鬼附身」「跪祠堂」「家法」……也引起了觀眾熱烈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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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觀眾留言說——

「兩個小時不過癮,就該演四個小時,八個小時,方方面面都演出來「

「看這些原生態的老陝飆戲,看上一天也不厭煩,時間太短了!」

「這些演員活脫脫就是白鹿原上的生靈,感覺就像穿越了一樣!」


於是,小編突發奇想,

如果我們真的回到一百年前的白鹿原,

回到那片被宗族約束、被時代碾壓的土地,

我們能倖存下來嗎?

我們又會面對怎樣奇詭的處境?

編劇孟冰老師早就將「魔鬼藏在細節里」, 真實而殘酷的白鹿原其實一直都在舞台上,藏在台詞里,籠罩著每一個生靈。現在,就讓小編帶你跟著這些細思極恐的台詞,穿越回一百年前的白鹿原,探索一下


如果穿越回100年前的白鹿原,

作為一個普通的老陝,

你該怎麼活。

一睜眼,你成了關中白鹿原上一個普通的生民,你想起了小說《白鹿原》的第一句話

—— 


「白嘉軒後來引以豪壯的是一生里娶過七房女人。」


但此時此刻,你不應該想著「娶七房女人」這種傳奇人生,你應該好好想一想,六房女人是怎麼沒的?作為一個講科學的現代人,你當然知道這肯定不是白嘉軒「下邊帶著毒鉤子」或者「祖墳沒有葬好」的過錯。

科學來說,這六房女人都是病死的

第一任,年紀太小,難產而死。

第二任,癆病,也就是肺結核。

第三任,吐血,極速消瘦,疑似癌症。

第四任,羊毛疔,突發肚子疼痛,血液凝固。

第五任,癲癇。

第六任,驚嚇引發的心臟衰竭。


或許這些病聽起來都還不那麼常見,但導致白嘉軒必須走馬燈式不斷娶親的原因卻是一種常見病,他是白家獨苗,母親生了好幾個孩子,只活下來他一個,其他孩子多數死於「四六風」,這個聽起來很生僻,其實就是新生兒的破傷風。


沒有疫苗,沒有抗生素,一個破傷風就能輕易要人命。生民們自然而然地會將這些無法控制、突如其來的死亡,歸咎於不可捉摸的神鬼之力。而死亡是如此頻繁,以至於大家對死亡產生了一種麻木感,死去的嬰兒被埋進了牛圈,骨肉腐蝕成糞土,再一起澆灌到土地里,土地將活人與死人的血脈連在了一起。


這就是白鹿原,一個死得容易也死得其所的地方。所以,要在白鹿原上活人,不只是像白嘉軒說的那樣「心上得插得住刀」,更重要的是老天保佑你別隨便磕著碰著感冒發燒。

好的,老天保佑,你健康地在白鹿原上存活下來,接下來你就要考慮在原上生存的規矩


因為觸犯原上的規矩,後果是相當嚴重的。


陳忠實先生在當年創作《白鹿原》的過程中,在陝西藍田縣查閱資料時發現了《呂氏鄉約》,並融合進了小說里。這部產生於北宋中期的民間律法,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鄉規民約,約束著鄉村裡人們的行為舉止,由族長執掌,管到你生活的方方面面,酗酒賭博、打架鬥毆、造謠誹謗、舉止不文明、嫖妓抽大煙、不尊老愛幼、說話不認賬……等等。

一旦你觸犯了,那對不起,你就得被拎到祠堂,族長把16歲以上的族人召集起來,當著祖先牌位,先聽完彙報,然後髮蠟焚香,叩拜族人三次,誦讀你觸發的鄉約條文,最後對你宣判懲罰。懲罰可不僅僅是罰錢罰跪那麼簡單,會被「刺刷子抽」。《白鹿原》里白孝文因為偷情了田小娥,被刺刷子打得血肉橫飛,慘叫一聲接著一聲。而另一個「涉嫌」偷情田小娥的狗蛋,直接被四十刺刷子給抽死了。

這就是白鹿原,在嚴酷的自然環境中有著同樣嚴酷的法度,雖然鄉約里所倡導的生活方式反映著儒家理想,但讓鄉約得以延續與運行的,卻是一套血淋淋的酷刑體系。所以,回到白鹿原的你,最好熟讀鄉約,保住小命。

終於,健康向上、謹守規矩的你,在白鹿原上長大了,你開始考慮如何發家致富了。這個時候,你發現,你敬愛的族長白嘉軒勤勞致富奔向土豪的路徑是——販毒


話劇《白鹿原》開場第一幕十分精妙,一上來就是白嘉軒「巧奪風水地」,不僅把白鹿兩家的背景交代了,把白鹿的傳說交代了,更埋下了一個貫穿全劇的伏筆。

第二幕就是20年過去,白家發達了


怎麼發達的呢?——奪了風水地,死了六任老婆的白嘉軒終於不死老婆了,第七個老婆仙草帶來了罌粟的種子,這是他老丈人下漢口時重金購得。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白嘉軒一發達,「三五年間,白鹿原上的平原和白鹿原下的河川已經成為罌粟王國」。


實際上,關中有著悠久的鴉片種植歷史,寶雞,郿縣,周至,戶縣,可說是陝西種煙的中心區域,共計有超過15萬畝土地種植罌粟。

雖然後來中央政府逐步推行禁煙,但是因為煙土獲利豐厚,同時還是各地軍閥重要的資源物質,部分地方政府甚至還強迫人民種植,按畝徵稅,不按政府規劃種鴉片的反而還要課以「空地稅」,有些鴉片貿易繁榮的地兒,煙土還充當了交易貨幣,大家領工資直接領煙土。


但在白鹿原,你種歸種,不能吸上癮了。在白鹿原里,白嘉軒就懲罰了兩個吸到傾家蕩產的爛煙鬼,打了刺刷子,開水燙了手,還端了大便作為「良藥」,生生讓兩個煙鬼戒了鴉片。


這個時候,穿越回白鹿原的你就要面對一個重要的靈魂叩問:你是要跟著大伙兒一起種鴉片奔小康,還是老老實實按照現代人的道德標準窮下去?

現在,到了一定年紀的你,在白鹿原需要考慮找對象的問題了,但找對象這事兒在原上,男女區別可就大了。


陳忠實先生在他的創作手記中寫道「一部二十多卷的縣誌,竟然有四五個卷本,用來記錄本縣有文字記載以來的貞節烈女的事迹或名字……我首先感到的是最基本的作為女人本性所受到的摧殘……「


拋開死在白鹿原外的白靈,原上多數女人都飽受著陳忠實先生所感受到的這種摧殘——

「淫婦」田小娥被鹿三用鏢槍戳死,死後被燒成灰鎮壓到塔下;

長期見不到丈夫的鹿兆鵬媳婦被認為患了淫瘋病,被親爹的一劑葯送走;

白孝文的第一個媳婦結婚不久就因為丈夫不節制而遭受長輩的蕩婦羞辱,最後更因為丈夫的外遇餓死在了婆家……

原著里,白鹿原鬧饑荒時有一個傳說,一個女人聽到公公婆婆和丈夫在討論要殺了自己充饑,反正捱過了饑荒,還能再娶一房。


這大概就是白鹿原上女性命運的縮影——一份用以傳宗接代的財產


白鹿原中還有一個更反諷的故事,白嘉軒的小兒子白孝義一直無後,冷先生給出了一個主意,讓他小兒媳婦上「棒槌會」,說白了就是借拜神廟會的機會,去和其他健康的男性「借種」。白嘉軒雖然明面上未採納這個建議,卻私下安排小兒媳婦和鹿三家的兔娃睡覺以懷上孩子。


看來,雖然「淫」對於白鹿原上的女性來說,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但在傳宗接代面前,就都不是事兒了。

在女性高度壓抑的同時,白鹿原上的男性們卻過著截然不同的開放生活,白嘉軒的七房老婆,鹿子霖幾十個說不清楚的乾兒子,黑娃和白孝文雖然一度因為睡了淫婦被家族所不容,轉頭娶了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媳婦,宗族祠堂的大門立刻再次為他們打開。


所以,老天保佑,穿越回100年前白鹿原的你,可千萬得是一個男性,因為白鹿原上的女性實在是太苦了。

或許你是白鹿原上最幸運的崽兒,身體健康、墨守成規、謹慎小心,無論是黨派之爭還是戰亂之禍,你都能躲則躲,能藏則藏,老實做一個圍觀的小人物,不像原著里那些風雲人物弄潮兒,互坑互殺。


但是,在原上總有你躲不過去的事兒。比如瘟疫、比如大旱。這些通常怎麼解呢?——拜神驅鬼

是的,活在白鹿原,還有一門重要的功課你要學習,就是如何和鬼神打交道。無法承受的命運劇痛,被生民們都歸之於鬼神,並發明出一萬種用以驅鬼請神的法子。


死去的淫婦骨骸發了瘟疫,要焚燒殆盡,蓋塔鎮壓;

被逼枉死的女人,要被削尖了桃木釘進手心腳心;

為了躲開死去女人的鬼魂附體,需要身披紅布辟邪;

要讓小孩活下來,要把韁繩在菩薩手掌上繞過三匝再套到脖子上;

……


這些儀式聽起來還算比較好執行,但也有要人命的驅鬼請神儀式,比如關中傳統的伐馬角求雨

所有十二歲往上的男人,都要跪在廟場上,被選中的男人輪流上場,手上握著黃表紙,再去抓燒紅的鐵鏵,黃表紙被焚盡以後,再將通紅的鋼釺從左腮穿到右腮,皮肉燒焦,請神上身。這個儀式將一個個試下去,直到出現那個被「黑烏梢」附身的人。「抓鐵鏵、插鋼釺」表示為民受刑,以祈求上天憐憫,早賜甘霖,只有經受得住這樣酷刑一樣的考驗,才能完成請神求雨的大業。


在白鹿原中,白嘉軒就是最終那位實現了刺穿皮肉、請神上身的人。


所以,熟悉如何與鬼神進行對話,雖然並無助於解決問題,卻能幫助你更好融入白鹿原的生活,和身邊的人一起找到面對天災時的精神寄託。


回顧這趟穿越之旅,小編只能說,在100年前的白鹿原,生存和生活都太難了。


今天的我們,坐在台下,隔岸觀火一樣地望著舞台上的演員們演繹一個多世紀前的慾望、理想、愚蠢、與荒唐,心有戚戚。這是我們的祖輩們曾經擁有過的生活,他們背負著千年宗族的桎梏,又面對著千年未遇的大變局,疾病、瘟疫、乾旱、饑荒、革命、戰爭……時代的巨輪裹挾著個人的慾望與理想,呼嘯而過,無數人被碾過,屍骨無存,查無蹤跡。

幸而我們還有文字,有作家的筆,有一方舞台與100多位純粹的陝西演員。使得曾經關中大地上每一位白嘉軒、每一位鹿子霖、每一位田小娥、每一位白靈、每一位黑娃、每一位白孝文、每一位鹿三、每一位朱先生,還有其他無數曾經存在過的生民,都得以魂歸故里。


無論我們的過去是多麼殘忍,悲情,令人不忍卒讀,我們終須面對它,唯有這樣,我們才能認清我們自己,並得以繼續前進。


2019年,陝西人藝版話劇《白鹿原》

這是一趟穿越100年的回歸之旅

這也是一趟通往民族心靈隱秘的勇氣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