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滾滾唱英雄,四面青山側耳聽……」每當《英雄讚歌》熟悉的旋律響起,總會把我們帶入抗美援朝戰爭的烽火歲月。正是因為有了像主人公王成那樣「為了勝利,向我開炮!」的犧牲,才有了我們今天安定的生活。
王成成為了上世紀最深入人心的電影經典人物之一,而飾演王成的電影演員劉世龍因此功成名就,成為一名優秀的表演藝術家。
劉世龍事業有成,感情生活卻充滿波折。他有過三段婚姻,晚年遭遇不幸,接連送走妻兒。
2017年9月27日,在獲得金雞獎「終身成就獎」11天後,87歲的劉世龍去世,影迷們紛紛前來送行。
劉世龍
在部隊中成長起來的演員
1930年11月22日,劉世龍出生於安徽淮北市石台鎮的軍人家庭。父親劉宗謹投筆從戎,擔任過游擊隊長,母親也當過婦救會長兼地下交通聯絡員,劉世龍從小在革命家庭中長大。
因為父母忙於革命,劉世龍9歲那年被送到部隊聯合學校學習,同時兼任首長的勤務兵。劉世龍在學校中表現出了極佳的藝術天賦與才華。
畢業後,劉世龍成為一名正式軍人,在部隊中從事文化、宣傳工作,擔任了文工團戲劇隊隊長。
16歲那年,劉世龍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在西南人民戲劇學校學習歸來後,擔任了二野48師文工團的團長。劉世龍隨部隊參加了淮海戰役、渡江戰役和西南剿匪等重大戰役,在宣傳先進、鼓舞士氣等方面立下不少功勞。
劉世龍
新中國成立後,劉世龍離開部隊,被保送到北京電影學校學習。經過專業的表演培訓後,劉世龍的演技突飛猛進。
1953年,劉世龍畢業,被分配到東北電影製片廠,成為一名專業電影演員。從1954年起,劉世龍陸續參演了《沙家店糧站》、《董存瑞》、《懸崖》、《海上神鷹》等10餘部電影,他的演技日漸純熟,開始擔當大梁。
1960年,劉世龍首次在電影《鴻雁》中擔任主角,飾演鄉村郵遞員李雲飛。
在拍一場風雪嚴寒中投遞郵件的劇情時,劉世龍從近9米高的懸崖上滾下來,受了重傷,但他忍著劇痛,堅持把戲拍完。1960年底,長春電影製片廠與廣西電影製片廠決定將劉三姐的故事搬上銀幕。
劇照
當時的電影局長田漢推薦來自桂林的黃婉秋出演女主角劉三姐。黃婉秋年僅16歲,長相漂亮,歌聲甜美,但沒有電影表演經驗。因此,在男主角阿牛的演員選擇上就很重要了。
首先要有豐富的表演經驗,能夠很好地理解導演意圖,帶女主角快速入戲。其次演員必須要水性好。因為電影在廣西拍攝,阿牛經常要在水中游泳、抓魚和划船,「旱鴨子」是無法勝任的。
而劉世龍兩者都具備,最終脫穎而出,成為了男主角人選。當時的條件十分艱苦,大家飯都吃不飽,劉世龍得到一個紅薯,都要分成幾份和大家分享。
為了不浪費膠片,劉世龍把第二天要說的台詞抄下來,貼在蚊帳頂上,背熟後才安心睡覺。
劉世龍
劉世龍還成了黃婉秋的指導老師,他讓黃婉秋不要過於拘泥於台詞,將重點放在現場發揮上面。
黃婉秋很快就進入了角色,演出了一個機智、完美的劉三姐形象。忠厚、善良的「阿牛」在其中功不可沒。
《劉三姐》上映後引起了巨大的轟動,迅速以「人美、歌美、景美」征服了觀眾。年輕的黃婉秋一夜爆紅,成為華人圈中紅得發紫的大明星,連帶桂林也以「山水甲天下」的美景名揚海內外。
劉世龍作為「綠葉」很好地襯托出了黃婉秋這朵「紅花」,自然也因《劉三姐》而一舉成名。
劉世龍
成功飾演《英雄兒女》的王成
劉世龍雖然有了名氣,但他心中一直想要在戰爭片中當一回主角,塑造出普通士兵的形象。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1964年,電影《英雄兒女》籌拍,劉世龍終於有機會完成夙願。
《英雄兒女》改編自巴金的小說《團圓》。1952年冬天,巴金曾率領文聯創作團隊去朝鮮一線戰場採風。他親眼目睹了某團6連在攻打「紅山包」戰鬥中的感人場面。回國後,巴金開始了創作。
1961年,中篇小說《團圓》問世,引起強烈反響。小說描寫了志願軍戰士王成在朝鮮戰場上壯烈犧牲,妹妹王芳最終和親生父親、養父在朝鮮戰場上團圓的故事。
《英雄兒女》劇照
文化部要求長春電影製片廠把《團圓》改編成電影。
電影拍攝任務最終落到了著名導演武兆堤的頭上。編劇毛峰花費了巨大精力將小說改編成了電影劇本,名字定為《英雄兒女》。
電影進入到了實質拍攝階段,導演組一直在全國各地物色演員。王芳的扮演者劉尚嫻運氣最好,劉尚嫻當時還在電影學院上學。她在從道具庫返回宿舍的路上恰巧碰到了前來選演員的謝晉。
擦肩而過的瞬間,謝晉一眼就相中了劉尚嫻,最後他去女生宿舍找到了劉尚嫻。男主角王成的扮演者競爭就比較激烈了,當時許多演員寄來了簡歷,或者前來試鏡。但導演武兆堤始終沒有找到滿意的人選。
劉尚嫻
劉世龍得知消息後也是前來毛遂自薦。當他穿上軍裝出現時,武兆堤頓時眼前一亮,認定劉世龍就是飾演王成的最佳人選。不過上級領導卻認為劉世龍個子偏矮,有些不符合英雄的高大形象。
可武兆堤卻認為王成就是一名普通的戰士,他的形象是在戰鬥中迸發出來的。
在武兆堤的堅持下,劉世龍被劇組留下來試用。為了把握好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劉世龍重新回歸軍營開始體驗生活。
他每天和戰士們一起出操、站崗,進行投彈、射擊訓練。三個月後,劉世龍皮膚曬得黝黑,軍事素質大為提高。訓練間隙,劉世龍用心琢磨劇本,揣摩人物的動作和心理。從軍營出來後,他已經完全和「王成」融為一體了。
武兆堤
1964年夏天,《英雄兒女》正式開機。當時的後期製作技術遠不及現在,一些場景全靠實拍,劉世龍可謂是吃盡了苦頭。最後一場戲是拍攝「為了勝利,向我開炮!」的經典鏡頭。
這是全劇的高潮部分,為了突出效果,煙火師在拍攝現場設置了108個炸藥點。當劉世龍進入陣地時,武兆堤一聲令下,炸藥一個接一個爆炸開來,陣地上頓時濃煙滾滾,火光衝天。
劉世龍感到全身皮膚被烤得生疼,臉上發燙。煙霧嗆得眼睛、鼻子和喉嚨十分難受。
不巧的是,迎面吹來一陣風,火苗直撲過來,燒著了他的眉毛和鬢角,高舉著的手上也起了幾個大泡。
劉世龍
如果劉世龍此時喊停退出也是無可厚非,可是他想到,這樣一來,劇組所有的布置就浪費了,寶貴的膠片也得報廢。劉世龍心想到自己飾演的「王成」是個連生命都可以犧牲的英雄,自己又怎麼能做「逃兵」?
想到這裡,劉世龍豪氣頓生,他忍著疼痛,勇敢地衝進了火場,圓滿地完成了拍攝任務。
《英雄兒女》上映後,在全國掀起了觀映熱潮,獲得了電影界和觀眾們的一致好評。
周總理也在百忙之中去看了這場電影,看完後親自寫信給文化部提出表揚。而劉世龍完美地演繹了「王成」勇敢堅毅、視死如歸的英雄形象。《英雄兒女》成為了中國電影史上無法超越的經典影片之一,也成就了劉世龍演藝生涯的高峰。
劇照
晚年不幸,接連送走妻兒
《英雄兒女》之後,劉世龍仍然活躍在熒屏前,他相繼參與拍攝了《獨立大隊》、《鋼鐵巨人》、《鎖龍湖》、《熊跡》10餘部電影。
1990年,花甲之年的劉世龍出演了封山之作——《荒唐歷險》。
但這些作品的影響力再也沒能超過《英雄兒女》。2005年,在第10屆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金鳳凰獎」的評選中,劉世龍獲得了「特別榮譽獎」。
劉世龍在事業上是順風順水、功成名就。可是在感情生活上卻是一波三折,晚年更是遭遇喪妻喪子的不幸。
在拍《劉三姐》成名之前,劉世龍就有過一段婚姻,第一任妻子盧敏比他小三歲,兩人是北影的校友。盧敏晚一年分配到長春電影製片廠,曾出演過《上饒集中營》、《滿意不滿意》等電影。
劉世龍
盧敏也是出身於革命家庭,經朋友介紹,兩人喜結連理,不久生下了兒子劉曉龍。可是,婚後兩人性格的差異逐漸顯現,加之雙方忙於拍戲,聚少離多,矛盾隨之而來。
當有一天,盧敏突然告訴劉世龍,自己心中已經另有他人。儘管劉世龍苦勸她迷途知返,可盧敏還是堅持離婚。盧敏再婚後,兒子跟隨劉世龍生活。
在拍攝《劉三姐》期間,劉世龍對黃婉秋產生過好感,其實黃婉秋對成熟穩重的劉世龍印象也不錯。當時導演組的蘇里看出了劉世龍的心思後,曾想撮合他倆。
黃婉秋
可是劉世龍顧忌兩人年齡相差了13歲,自己離過婚還帶著孩子,心裡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等《劉三姐》拍完,黃婉秋開始大紅大紫,這段暗戀也就還沒開始就結了尾,無疾而終了。
俗話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二年後,蒙古族舞蹈家莽雙英走進了劉世龍的生活。莽雙英1939年8月出生於吉林,畢業於北京舞蹈學校。
莽雙英是一名十分優秀的舞蹈表演藝術家,她表演的《春江花月夜》、《布谷鳥少女》等獨舞多次獲獎,後來還擔任了吉林省舞蹈家協會主席。莽雙英工作的吉林省歌舞劇團距離劉世龍所在的長春電影製片廠並不遠。
劉世龍的一位朋友喜歡上了莽雙英,1963年,劉世龍拍完《獨立大隊》後回廠休假,朋友就托劉世龍將一封信和幾斤花生米給莽雙英送過去。兩人第一次見面,年輕漂亮、身材苗條的莽雙英讓劉世龍感覺很好。
莽雙英
而莽雙英也對劉世龍早有耳聞,7年前,劉世龍在昌黎拍戲時,劇組的小楊不慎被河水沖走,正當大家手足無措之際,劉世龍聞聲趕來,縱身躍入激流中,將小楊救了上來,然後又為他做人工呼吸,小楊這才轉危為安。
劉世龍見義勇為的事迹在圈子內流傳開來,莽雙英心中仰慕不已。
這次見到真人後,莽雙英被英俊威武、誠懇樸實劉世龍深深吸引。
莽雙英拒絕了那位朋友的追求,卻反過來主動追求起劉世龍來。劉世龍儘管有些名氣了,但他離過婚,年紀又比莽雙英大9歲,就連工資都要低對方一級,他還是有些自慚形穢的。但莽雙英卻毫不在乎這些世俗,經過交流,兩人越走越近。
劉世龍夫妻
1966年勞動節,劉世龍和莽雙英喜結連理,並生下了兩個兒子。夫妻倆琴瑟和鳴,十分恩愛。莽雙英對劉曉龍也視為己出,一家子其樂融融,生活幸福。
然而「天有不測之風雲」,厄運相繼降臨到劉世龍頭上,1976年,盧敏自殺而亡。1990年劉曉龍在部隊遭遇車禍,36歲就去世。
劉世龍白髮人送黑髮人,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俗話說「禍不單行」,1999年,剛到花甲之年的莽雙英被查出患了白血病,這對劉世龍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儘管他日夜陪伴、悉心照顧,2000年3月,莽雙英還是撒手人寰。劉世龍接連喪子失妻,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從打擊中走出來。
晚年劉世龍
2002年,劉世龍做客央視《流金歲月》節目,在提起莽雙英時仍情不自禁,黯然落淚。這段真情流露,為他帶來了人生的第三段姻緣。坐在電視機前的太原保險公司幹部常家瑞被劉世龍所打動。
常家瑞是劉世龍的鐵杆影迷,年僅38歲,丈夫4年前在出差途中遭遇車禍去世。
看到劉世龍的不幸後,常家瑞感同身受,同病相憐。於是,常家瑞勇敢地拿起電話打到了長春電影製片廠,輾轉找到了劉世龍。
她開門見山地表達了愛意。劉世龍卻覺得這個太離譜,把她只是當作一名狂熱的影迷。沒想到,常家瑞直接飛赴長春與劉世龍面談。常家瑞此舉得到了與劉世龍同齡的父親理解,雙方的孩子也表示支持。
劉世龍與常家瑞
一來二去,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2003年6月,73歲的劉世龍與比他小34歲的常家瑞終成眷屬。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這對老少配的婚姻非常甜蜜。
兩人經常在一起散步、看電影和旅遊,配合得十分默契。
婚後的10餘年中,常家瑞把劉世龍照顧得很好。已過古稀之年的劉世龍煥發了第二春,他是長春冬泳隊的隊長,還在2004年國際冬泳邀請賽上獲得了70歲以上年齡組的亞軍。
劉世龍晚年在瀋陽養老院居住,他還積極地參加各種活動。
2013年11月,劉世龍在中央電視台「尋找劉三姐」節目中擔任評委。
劉世龍
2017年9月16日,劉世龍榮獲「金雞獎終身成就獎」,劉世龍此時已經卧病在床,兒子劉曉陽代他去現場領獎,並宣讀了劉世龍的親筆信,他在信中向單位和影迷表達了感謝之情,對年輕一輩的電影人提出了希望。
11天後,劉世龍因病在長春逝世,享年87歲。
消息傳出後,影迷們紛紛表達哀悼之情,六小齡童發文說是「電影界的一大損失」。
9月30日,在長春息園舉行了劉世龍追悼會,許多劉世龍的朋友和影迷前來現場參加告別儀式,其中許多人已經頭髮花白。有人扮成「王成」的形象,拉著橫幅前來送劉世龍最後一程。
劉世龍
劉世龍一生的經歷非常豐富,他從軍人到扮演軍人,始終都在追求夢想,最終成就輝煌,成為一名受人尊敬的藝術家。
他的婚姻家庭生活歷經了波折,幸運的是,他都在磨難中收穫了愛情和幸福。
去世後,影迷自發前來送行就是對他的藝術功力和樸實平和品格的認可。
劉世龍和他塑造的英雄經典「王成」將共同載入中國電影史冊,為世人所鉻記。
參考資料
《「為了勝利,向我開炮」——懷念劉世龍》,中央電視台,2022年8月12日;
《聽聽<英雄兒女>的哈爾濱往事》,新晚報,2017年9月30日;
《電影<英雄兒女>王成扮演者劉世龍去世》,央廣網,2017年9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