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容不下周星馳

公元675年,自幼就有神童之名的王勃在南昌城寫下《滕王閣序》。

1287年後(公元1962年),一位對王勃喜愛至極的文藝女青年凌寶兒,在香港醫院生下一個男孩。她把序文,「雄州霧列,俊采星馳」,當中的最後二字,取作這個初生兒的名字。她期望自己的兒子長大後也能如王勃一樣俊彩照人,名滿天下。她的丈夫叫周驛尚。

公元1990年,電影《賭聖》橫空出世,一個靦腆害羞的男子,以他天才般的創意,開創了「無厘頭」表演,正式登上「喜劇之王」的寶座。

這個男子姓周名星馳。

文‖雷州趙師傅

回顧上個世紀的香港娛樂圈,人們不得不感慨:那真是一個巨星雲集、經典流傳、娛樂至死的年代。

和傳奇女星相比,男明星的競爭更是激烈:周潤發的帥氣,梁朝偉的憂鬱,張國榮的妖嬈……各種各樣的英雄小生、型男帥哥在大銀幕上爭奇鬥豔。

這當中,影壇異類——周星馳,他一直遊離在香港主流電影人的視線之外,卻牢牢抓住影迷的心。

多年以後,人們發現他才是真正的演員,一位純粹為電影而活的藝術家。

【星仔從小就是個演員】

上個世紀60年代,在大英帝國治下,紙醉金迷的香港,這裡的繁榮已頗顯病態:富豪尋歡作樂的中環、維多利亞港,徹夜燈紅酒綠、霓虹璀璨,小汽車川流不息;另一邊,在九龍貧民區里,一家幾口共擠一張床的「籠民」生活,也屢見不鮮,醬油炒飯就是窮人孩子心中的美味。

離婚後,文弱的凌寶兒獨自一人要拉扯養大三個孩子,各種辛酸可想而知。

因為家裡窮,食物就顯得珍貴,星媽自己捨不得吃,總是把好吃的留給兒女。那時候調皮的星仔,卻總嫌棄飯菜,往肉里吐口水,有次他竟然賭氣把雞腿扔到地上。星媽當然不忍心浪費,只能撿起來放進自己的碗里。

聽到這個故事,大家都以為這只是一個小孩表演的惡作劇。直到很多年後,已經成名的星爺才告訴人們,他是為了讓媽媽吃上雞腿才故意這樣做的。

那時候的周星馳,就是個很普通的人,他害羞又怕生,木訥得近乎有點自閉。

奇怪的是,這個小孩對街上的美食不怎麼感興趣,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趴在窗口,揣摩來來往往的路人,觀察各種市井百態,然後手舞足蹈進行模仿。

1971年,隨著《唐山大兄》的上映,李小龍開始閃耀香港夜空。

父母離異,讀書不好,成績又差,自卑的周星馳,終於在電影里找到了安慰和精神寄託,從而也明確了自己人生目標:成為李小龍那樣的演員。

【王者之路】

翻開人類簡史,牛人往往有兩種:有的年少時就顯山露水,展示驚人稟賦:如王勃、莫扎特、高斯;有的大器晚成,在沒有機遇之前,潛龍在淵,泯然眾人:如發明家愛迪生、愛德華·諾頓。

周星馳明顯屬於後者。

那時候,在香港報考無線演藝培訓班是進入娛樂圈的捷徑。一心想拍電影的他考了幾次,幾經艱難,最後才勉強進了「夜班」。

畢業後,他做過活道具,跑過龍套,也主持過冷門的兒童節目。

當同期的學員已經開始享受主角光環的時候,他還得躺在泥濘的地上,苦苦琢磨屬於龍套死法的各種表演技巧。

天才與常人不同,他們對自己的未來有著超乎尋常的堅定。無論前路多艱難,他們也堅信自己必將改變命運,從而影響世界。

從獲得第25屆金馬獎最佳男配角開始,周星馳終於爆發,四年後迎來事業巔峰,創造了「打敗周星馳的只有他自己」的香港電影票房神話。其後周星馳逐漸轉型走向幕後,他自導自演的《少林足球》和《功夫》,先後兩次獲得最佳導演獎。

也許是命運的巧合,2013年,他聯手生命里的另一個「黃渤」在大陸拍出《西遊降魔篇》,叫好也叫座。2016年同鄧超合作的《美人魚》又是一個爆款。

退居幕後的周星馳,神話依然在繼續。

【星爺的「雙面人生」】

在電影里,他時而放蕩不羈、玩世不恭,時而鐵齒銅牙、口若懸河,他是唐伯虎,也是宋世傑,也可以是最接近金庸理想的「韋小寶」。

他形象百變,玉樹臨風,身邊從不缺乏美女。

鞏俐、張敏、林青霞、朱茵、莫文蔚等都做過他的星女郎。

在實際生活里,周星馳的爭議頗多,甚至顯得有點眾叛親離、孤家寡人。

陳百祥諷刺他,是不需要朋友的人。

苑瓊丹說:「看到周星馳,就像小學生看到老師,心裡害怕,再也不敢接他的戲。」

黃一飛說:「拍周星馳的電影,要人命!」《少林足球》里,他竟然真的,硬生生的用玻璃瓶爆打演員的腦袋,直到血流不止。

黃百鳴抱怨說,在《家有喜事》里,被這個無情無義、唯利是圖的人(周星馳)獅子大開口,咬了800萬。

這種風評,在2014年達到高潮。在「倒周風波」中,

明星紛紛占隊,一時間「我和他(周星馳)不熟」,竟成為網路流行用語。

【天才的寂寞無人能懂】

歌手李健曾經說過:「只有偉大的作品,沒有偉大的人。」

面對指責,周星馳一如既往,只埋頭拍電影,從不做任何解釋,或許是不屑。

世上有種人,他只會專註自己的領域,其他人情世故等方面形同白痴。比如大名鼎鼎的福爾摩斯除了破案以外,其他認知基本空白。

不管曾經或者將來有多少人非議星爺的人品、處事、交際,他的才華都沒人能否定。問及周星馳的電影,就連老死不相往來的對手都只能豎起大拇指:「他是一個天才!」

細心的雷州趙師傅回顧影壇終於發現:很多人對星爺的指責,多半是源於他對拍戲的認真和苛刻。

在拍《唐伯虎點秋香》的時候,那場經典的人體作畫,拍完後,陳百祥光洗掉身上的墨汁就用了4個小時,可周星馳的一句「不行」,他又得重來。

面對這樣的「片場暴君」,陳百祥難免心生厭惡。

在功利的時代,物慾橫流的香港,高度資本運作的社會,誰會和你談理想、談人生、談藝術追求?

女明星羅衫輕褪,就輕鬆幾百萬入袋,誰願意拍戲累得狗一樣?

在香港,唯有苦苦琢磨《演員的自我修養》的周星馳是個例外。「我是一個演員」,既是星爺電影里的口頭禪,也是他畢生追求。

在《大話西遊》,那個面對照妖鏡的場景里,不到10秒的時間,周星馳竟然可以做出7個不同的豐富表情。

這份演繹功力讓見慣世面的王晶大為折服,推許星爺為影技之神,永遠排在第一位。

過去的6月22日,是星爺的57歲生日。

相比同齡的關之琳,至今同樣孤身一人,白髮蒼蒼的周星馳看上去更讓人覺得心酸。

從星仔到星爺,再到「百年影帝」,30多年的電影生涯,如今他功成名就,無論是演員還是導演,他在這一行都已經做到極致。

雷州趙師傅覺得,出身單親家庭,從小就自卑又自負的周星馳其實就像一隻小刺蝟,不善於交際的巨蟹座,他的孤僻成了保護自己的硬刺,電影成為他最真實的心聲。

這個可能來自星星的男人,自幼以李小龍為偶像,在喜劇藝術的追求中,他獨創「無厘頭」絕學,以一己之力,在香港眾多電影山頭裡,一覽眾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