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雞獎熱門影片解析3: 王小帥的《地久天長》到底想講什麼?

繼續進行金雞獎熱門影片解析。

前面說了,《我不是葯神》很可能是影帝和最佳電影的候選,《流浪地球》獲得最佳電影概率更高。除了這2個電影,王小帥的文藝片《地久天長》也很有希望拿下影帝。

《地久天長》是近些年來最好的展現中國普通家庭的電影,也可以說是最近幾年在國外獲過獎的電影中,最好的一部。之前那些《白日焰火》,《暴雪將至》這些,都缺少一種打動人心的情感力量。

這部電影到底講了什麼?也許導演王小帥的自述可以解釋一二。

我們年輕的時候,有很多美好的願望,都希望比如說我們的友誼、同學關係、同事關係、家裡的親人等等,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能夠一直好下去,一直地久天長。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你就會發現有很多東西不是你想就能夠完全掌握的,有很多的變化是出乎意料的,生命就這麼過來了。那麼這一首歌叫《友誼地久天長》,實際上我們傳唱了很多代,一直穿透下來,然後就發現在這裡面時間是很蒼涼的,很多的願望真的能夠地久天長嗎?

這個電影的片名叫《地久天長》,然而所講的故事卻是和這4個字截然相反,根本就沒有什麼天長地久。

但是反過來想想,人與人之間的那份感情,倒真的可以天長地久。

電影講了3個家庭,主要是2個家庭30多年的變遷。

王景春飾演的劉耀軍和王麗雲夫婦,和廠里另外一對沈英明、李海燕夫婦是好朋友,兩家恰巧同一天生了兒子,平常關係非常好,過生日都是2個小孩一起過。

在他們年輕的時候,也許正如導演所說的那樣,他們以為這一切可以這樣長久下去。

天有不測風雲,在一次意外中劉耀軍的兒子劉星溺水而亡。而且這和沈家的兒子浩浩有很大關係,是他帶去的水庫,也是他推了劉星一把導致的溺水。

兩個家庭的關係因此產生了陰影。沈英明拿著把菜刀過來說,「你去砍死那個小混蛋,我們一命抵一命」,但是劉耀軍知道這不過是好朋友做的高姿態,但他又能怎麼做呢?難道真的去砍死自己的乾兒子?他只能說,「放屁,以後這個事兒再也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說」。

這邊廂,李海燕一直對劉耀軍家懷有很深的愧疚。不僅是自己的兒子間接害死了人家的兒子,還因為她作為廠里負責計劃生育的幹部,在得知王麗雲懷著二胎的時候,強制人家打掉了。在做手術的過程中發生大出血,王麗雲以後再也不能生育。

在此前電影討論中,有很多人聚焦於獨生子女政策,其實對於整部電影來說,這個事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它只是導致所有意外中很小的一個因素。

劉耀軍在此後漫長的一生中,還說過這樣的話,「這可能就是我的命」,「還有什麼是不能面對的呢?」,「時間已經停止了,剩下的就是慢慢變老」。

他無法再面對自己的好友,於是選擇遠離故鄉,從內蒙古去了福建,天南海北,放逐自己。

為了彌合失去兒子的痛苦,兩人領養了一個兒子,並且還叫他星星。但是這個兒子畢竟不是親生,長大了以後越來越叛逆,最終離家出走。

兩人相依為命,共同面對漫漫餘生。

面對生命中這項苦難,劉耀軍選擇的是隱忍和剋制。有人說這部電影氣質和《活著》很像,確實有點像,畢竟我們民族中那份對於命運磨難的默默承受,是相通的。

這裡我說的劇情是按照時間線重新理順的,實際上整部電影刻意把時間線打亂了,我們在電影院里看到的故事,經常會在某個場景中,人物就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尤其是在最初的一個小時里,整個時間線跳躍得比較厲害。

導演是這麼說的

敘事的線索是耀軍和麗雲的情緒,當然也是我的情感,不想用字幕去交代時間地點,我就是這個故事的講述者,我認為觀眾沒必要去把這些東西搞得太清楚,就去看這段遭遇這段情感就可以了。

導演覺得觀眾沒有必要搞清楚這些時間順序,我想這有他的道理。因為在人的記憶中,對於往事的回憶本來就是跳躍而不講邏輯的。如果站在30年後當下時間點,作為主角的劉耀軍,他回想起這些年的這些事兒,肯定就是這樣碎片化的,並沒有什麼時間邏輯。

時間最終來到了30年後,之前醞釀的所有情感開始最終爆發。

李海燕忽然得了腦瘤,這一切也許都和她對於王麗雲的愧疚有關係。電影中有過交代,第3個家庭美玉和新建兩口子後來去李海燕新家聚會,李海燕再次提到當年讓王麗雲打胎的後悔。

李海燕感到時日無多,她想在走之前再見見曾經的老朋友。

最終在她再次病倒在醫院的時候,劉耀軍王麗雲趕了回來。

多少年以後,曾經的老朋友們,頭髮都白了,再次相擁在一起。

這一幕真的很催淚。可能這種場景,對於還只有2、30歲的我們,並不好有那麼深的體會。可是我想想,假如是我七老八十的時候,還能不能有這樣的老朋友們,人生如參商,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李海燕在彌留之際,表達了對王麗雲的愧疚之情,她說現在咱們有錢了,可以生了。王麗雲聽完淚如雨下。

這份愧疚,折磨了李海燕30年。一直到她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

時間真的很神奇,任何情感累計30年,都會具有驚人的力量。

可是如果我們是當事人,又能怎麼辦呢?李海燕沒有辦法,王麗雲也沒有辦法,或許這隻能用命來形容。它就是生命中必須要面對的東西。

當30年後,劉耀軍王麗雲夫婦再次回到以前的老房子里,他們的容顏已老,白髮蒼蒼。以前在這個屋子裡發生了太多太多的故事。再次回首,都不知如何面對。

浩浩,當年不小心害死了星星的孩子,現在已經長成30歲的大小夥子。他說當年發生的那件事,像是一棵樹長在他的心裡,他不想也像自己媽媽一樣,背負這樣的愧疚這麼久。他在這個屋子裡給乾爸乾媽詳細說了當年的事情,祈求他們的原諒。

王麗雲說說出來就好了。

電影在最後給了劉耀軍王麗雲夫婦一點慰藉。在浩浩的妻子生下兒子的家庭聚會上,劉耀軍接到了養子打來的電話,他在外漂泊幾年後,現在願意回家,認這對爸媽了。

有些評論說這樣的結尾力度減弱了,但我覺得為什麼不能給這對夫婦一個光明的結尾呢?生活已經這麼多苦難,總要有點希望。

整部電影故事這樣捋了一遍。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那場醫院再相見的戲。故事總歸是關於人的,人和人的關係,才是我們的根本。

人和人的相遇,都是緣分,時間久了,就有一份情誼在。我覺得這是整部電影最打動人心的地方。也只有人和人的這份感情,才能夠真正的地久天長。雖然,它只是2個或者3個普普通通家庭,最平凡的那種感情。

最後,我想用劉德華的歌曲《如果你是我的傳說》結尾,我覺得這首歌的歌詞和旋律和這部電影,比起電影中那首《友誼地久天長》更搭。

天長地久有沒有?浪漫傳說說太多。

如果你是我的傳說

讓他天長地久

追夢的人

為你在等候

或許天長地久從來都只是一個浪漫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