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音師就像是「幕後的演員」，他們利用各種稀奇古怪的道具和技術將電影里的聲音逼真地還原出來。入行10年來，韓睿達參與制作的影視劇、電影有近百部。前段時間熱播的網劇《長安十二時辰》，也出自他之手。
「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比起考慮要做什麼菜、買什麼料，我更關心這些菜能發出什麼聲音。拿捲心菜來說，它撕碎的聲音，可以用來模擬骨骼、韌帶斷裂的聲音，是不是很奇妙？」韓睿達笑著告訴記者，大千世界裡的各種聲音對於他來說，不僅僅是一種感官刺激，更是他創作作品時的靈感源泉。
攝影&撰文/正和
編輯/袁樂
出品/騰訊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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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內蒙古的韓睿達今年34歲，目前在山東青島定居，他是一名有著10年從業經驗的電影擬音師。這是一個非常小眾的職業，要知道，在中國，職業擬音師一共不超過100名，有著10年以上從業經驗的電影擬音師更是罕見。
兩把羽扇相互拍打，就可以模擬出鳥兒揮動翅膀的聲音
什麼是擬音師？簡單來說，他們就像是「幕後的演員」，利用各種道具和技術進行演繹，把這些聲音還原出來。因為，我們看的電影電視劇，其中的很多聲音並不是在拍攝時錄製的現場音，擬音就是把拍攝現場沒有完成的聲音部分，進行後期製作，比如腳步聲、開關門聲、風雨聲等。
韓睿達的工作室位於山東省青島市寧夏路上的一個創意產業園裡，如果算上過道，工作室一共只有三個房間，面積都不大。但是，即使空間如此局促，韓睿達還是把相當一部分空間留給了他的道具——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有生鏽的鐵鏈，有破舊的皮箱，有上世紀的錄音機，還有啤酒瓶子、塑料泡沫、老式暖瓶等等。在錄音間的隔斷內，還掛著幾十件不同面料、不同款式的衣服，這些看似不起眼的東西，都是韓睿達精心淘換來的。「很多東西都是我從舊貨市場買來的，別人都是買新的，我就喜歡舊的，因為舊的東西發出的聲音更有質感」，韓睿達說。
一有時間，韓睿達就會到市場上去淘道具。電風扇、竹籃子、金屬鏈條……這些不起眼的小東西，都是可以變成韓睿達的道具。
工作室的牆上貼滿了電影海報，都是韓睿達參與擬音的作品，比如《泰囧》、《致青春》、《趙氏孤兒》、《畫皮2》、《白鹿原》等等，清一色的大片兒、大製作。10年來，他參與制作的影視劇有近百部。前段時間由易烊千璽、雷佳音主演的網劇《長安十二時辰》，後期擬音也出自韓睿達之手。
做了10年擬音師，如今的韓睿達在圈內已經小有名氣，不久前，他還登上湖南衛視《聲臨其境》欄目，和他的師傅擬音大師龍嵐一起表演擬音的過程。
當很多人驚嘆於這個神奇職業的時候，只有韓睿達自己清楚，從一個毛頭小子成長為專業擬音師，這期間要付出怎樣的艱辛。
大學期間，韓睿達學的是錄音專業，其實他本想做個音樂人，但畢業那年，音樂行業不景氣，錄音師的工作難找，他就轉行做起了電影擬音，在北京一做就是8年。韓睿達說：「這一行沒有現成的套路，沒個三五年時間，是練不成專業擬音師的。經驗和技巧都要一點點的積累，工作的前幾年都是在跟著別人學習。」韓睿達記得，他做擬音師的第一個月，工資發了800塊錢，對於一個北漂來說，這份收入實在是捉襟見肘。
韓睿達和同事工作中
在當年和他一起做擬音師的朋友們紛紛另謀出路的時候，只有韓睿達沒有放棄，支撐他堅持下來的是心底的那一份熱愛。「製作一個作品的時候，要把幾百個音軌堆疊起來，畫面動幾秒鐘，要伴隨數千種聲音的出現。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很多不相干的聲音揉合在一起，變成一個連貫的聲音效果，我感覺這個過程真的非常神奇。尤其當看到自己的作品登上大熒幕，接受萬千觀眾欣賞的時候，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
腳步聲是擬音師最常模擬的聲音，也是擬音師的基本功。正所謂「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看似簡單的腳步聲，同樣需要經年累月的練習，才能模擬得恰到好處。「僅是這腳步聲，我就練了3年，你信嗎？」韓睿達說：「擬音師雖然是原地走路，但要模仿出行進的感覺，這是有技巧的。而且腳步也有情緒，一個熱情洋溢的人和一個悲痛欲絕的人走起路來發出的聲音肯定不一樣，我們要把腳步的情緒淋漓盡致地表演出來。演員是對著鏡頭表演，我們是對著麥克風表演。」
說著，韓睿達展示了他為電影《道士下山》一個片段擬音的過程。只見他從擺著幾十雙鞋的鞋架上拿出一雙老北京布鞋，穿在腳上，模擬了道士何安下的一段腳步聲。韓睿達提到：「模擬腳步聲之前，你必須要知道電影情節，我們要根據劇情中的人物心態、情緒，來模擬腳步聲。」
韓睿達說，電影里出現的任何一個人物的腳步聲，擬音師都能模擬，不管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我的道具里不光有男鞋，還有各式各樣的高跟鞋、雪地靴、女式涼鞋等等，很多電影里女人的腳步聲，其實都是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兒模仿的。」
除了腳步聲這一類現成的聲音，為了配合不同的電影情節，韓睿達還要製造一些稀奇古怪的聲音。比如，在電影《武林外傳》里，姬無力的獨門暗器是個鐵算盤，為了逼真地模擬鐵算盤的聲音，韓睿達想了很多方法。「一開始用那種鋁合金的算盤模仿，金屬質感不強，後來用鐵紐扣串在一起，效果也差強人意，最後我想了個辦法，把十幾個螺母串在鋼筋上，螺母碰撞發出的聲音清脆中帶著厚重，最終效果得到了導演的認可。」
還有網劇《長安十二時辰》裏手抓火炭的聲音，其實是用最普通的塑料泡沫模擬的。把塑料泡沫切成小塊，放在盆里，手抓泡沫的聲音與火炭摩擦的聲音非常相似，而熱炭灼燒手掌的「吱吱」聲，則是他用嘴向手裡吹氣來模擬的。
像這樣發明創造出來的特殊聲音，韓睿達還做過很多。「這些都不是師父教的，需要自己一點點摸索。」
平日里，韓睿達大部分時間都耗在工作室，和各種各樣的聲音打交道。即使偶爾外出，他也會帶上錄音設備，有意地記錄一些城市裡的聲音。在他看來，大千世界裡的每一種聲音都是奇妙的，無論是海浪聲、鳥叫聲，還是風吹樹葉的聲音、車輪碾壓的聲音。「當這些聲音混淆在一起時，我們可能很難發現其中的美妙，擬音師要做的就是把它們從嘈雜的世界中抽離出來，打磨成一個個獨立的聲音，讓每一種聲音都有機會成為藝術品。」
如今，韓睿達還經常走進大學校園，做客座講師，教錄音系的大學生們如何擬音。
韓睿達和妻子斯琴經常會一起出門採集聲音
從一個擬音小白，到業內的佼佼者，這段心路歷程韓睿達的妻子斯琴看在眼裡，記在心上。斯琴也是內蒙古人，是韓睿達的初中同學，兩個人算是青梅竹馬，談戀愛那陣子，由於韓睿達工作性質特殊，經常為了一部戲的擬音工作在外地待上好幾個月，因此他們兩人也是聚少離多。斯琴透露「那段時間挺心疼他的，有時候白天給他發信息，他到半夜才回復我，第一句話總是『不好意思，剛忙完』。」
工作室的牆上貼滿了韓睿達的工作日程
每當有自己參與制作的電影上映的時候，即使自己已經看了成百上千遍，韓睿達還是會陪著妻子斯琴再去電影院看一遍。「看電影的時候，我們總是最後一個離場，就是想看完結尾的滾動字幕，看到每一個參與制作電影的人的名字，因為幕後工作者也是電影製作的一部分，沒有這些幕後英雄，電影就不會完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