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瑋菁 本刊記者 張宏羽
開設艾灸館，找人假冒中醫專家坐堂，篩選出年齡大、家境殷實的老人，騙至艾灸館，虛假「問診、把脈、開方」，根據老年人的經濟條件和消費能力確定價格，將普通中藥材製作成謊稱含有名貴藥材的「中成藥」，高價賣給被害人，騙取9名老年人共計30餘萬元……近期，上海市寶山區人民檢察院辦理了一起假借中醫專家診療之名詐騙醫藥費的案件。
審查案卷
「神醫」坐診艾灸館
2019年8月，80多歲的胡阿婆經常接到推銷五穀雜糧的電話，還開車上門接她去一個艾灸館。艾灸館有專給老人開設的健康講座，胡阿婆結識了艾灸館的平經理。當時，平經理向胡阿婆介紹他們公司的健康管理服務協議，承諾每年帶老年人去看病，還提供一些代挂號等便利的服務，胡阿婆支付了8980元，簽訂了3年的協議。其間，胡阿婆使用了幾次服務，每次公司會派人陪同她去醫院看病，她覺得服務不錯。
2020年11月，平經理告訴胡阿婆，艾灸館來了一位中醫大師「紀大師」，是「當代李時珍」，隨後，派人接胡阿婆夫婦倆到了艾灸館。在路上，工作人員給胡阿婆介紹「紀大師」醫術高明，還給胡阿婆看了視頻簡介。
胡阿婆夫婦倆到了艾灸館後，葉某某向大家介紹，世上就沒有「紀大師」看不好的病，把「紀大師」的醫術形容得天花亂墜。胡阿婆將信將疑。「紀大師」先給胡阿婆號脈，說胡阿婆全身痛，胡阿婆一聽「說中了」，就趕緊把自己的病情都告訴「紀大師」。「你這病，我開副中藥就能好。你放心，病情嚴重的患者都是中醫看好的，還不會有反覆。」隨後，「紀大師」給胡阿婆的老公搭脈，說腦子阻塞的厲害，吃3個月的中藥就會沒事。至於中藥的價格，沒有提及，只是讓胡阿婆他們3個月後再來複診。
隨後，平經理將胡阿婆夫婦倆送上車，在車上平經理說給兩人分別開了6個月和3個月療程的中藥，一共要49700元。胡阿婆一聽這麼貴，提出了疑問，平經理解釋這葯療效好，是「紀大師」到外面去採的。聽到胡阿婆說沒錢，平經理讓胡阿婆先付一半的錢。胡阿婆提出要和兒子商量，但平經理急著讓她拿出3萬元。胡阿婆一到家，平經理就打電話催著第二天去付款。胡阿婆越想越不對勁，找兒子商量，兒子就帶著她去派出所報警。
民警經查發現，在艾灸館裡坐診的「紀大師」，還有名貴的藥材，其實都是陷阱。
精心策劃的騙局
為何老人會如此相信「紀大師」？被騙近5萬元的劉阿婆說，她和丈夫原本要去醫院看病，可是平經理說「紀大師」比醫院還要好，只看幾名病人，第二天就走。「紀大師」號脈、看舌苔以後，就能說出得了什麼病。
但事實上，「紀大師」只是藥劑師，他在受審時說自己自學中醫，當過赤腳醫生，並不是詐騙。
檢察官受理此案後發現，本案涉及中醫診療的專業問題，針對「紀大師」自述具有一定中醫知識的辯解，決定開展偵查。
中醫行醫需要中醫醫生資格證書和中醫醫生執業證書，併到當地衛健委註冊備案，一般不可以異地執業。藥劑師是沒有處方權的。一般的養身保健館是不可以請中醫坐診的。
其實，在「紀大師」坐診開藥過程中，還有一些違反中醫行醫規範的行為。例如，許多被騙老人反映，「紀大師」一般都是一次開好幾個月的葯，最少也要3個月。而且「紀大師」寫完藥方，既不給老人，也不讓他們拍照記錄，說是會將方子發到艾灸館，和中藥一起寄給老人，但老人們從來沒有拿到過。其實，中醫開的處方是要求公開的，一般一次開14帖葯，屆時需要根據病人的病情調整藥方，不可以一次開具6個月的藥量。
既然「紀大師」並非中醫，為何能通過號脈準確說出老人們的病情？檢察官在審閱案卷時發現，這是「紀大師」與艾灸館的葉老闆合作謀劃的一個騙局。
葉老闆利用手下平經理、孟總監帶領的團隊，在電話聯繫老年客人時，了解客人的病情、家中子女情況、經濟條件。通過篩選，選擇具備年齡大、家境殷實、曾有過大額消費記錄、子女不在身邊等特點的老人作為詐騙目標。隨後，通過設計話術、反覆電話聯繫、安排上門接送等，將老年病患騙至艾灸館。
掌握了老人的基本情況以後，「紀大師」就能在號脈時準確說出老人的病情。為了使「紀大師」的醫術顯得「高超」，葉老闆支招：「上來先不要問，先號脈，說出幾種病，然後再問，把『望聞問切』的順序調整一下。」
「紀大師」開出的藥品，其實就是普通、常見中藥，但價格卻非常高。如何定價？葉老闆和「紀大師」根據老年人的家庭經濟狀況，「量身定製」中藥價格。「紀大師」交代，他們給客人定製的中藥湯劑3—9個月的價格在2—4萬元，但一般中藥房配藥僅需數千元。客人經濟狀況好的話，可以多「坑」一點錢。
就這樣，葉老闆、「紀大師」、平經理等人以這種方式詐騙9名老人共計30餘萬元。案發後，葉老闆等人退賠了所有被害老人的損失。
寶山區人民檢察院經審查認為，葉老闆、「紀大師」、平經理等人，以非法佔有為目的，虛構事實、隱瞞真相，騙取他人財物，數額巨大，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應以詐騙罪對上述人員提起公訴。法院以詐騙罪對上述人員分別判處有期徒刑10個月至4年6個月不等的刑罰。
至公安機關調查證據、討論案件
登報道歉+民事賠償
與此同時，寶山區人民檢察院公益檢察官在案件中發現，葉老闆、平經理等人及其所在公司違反法律規定，侵犯不特定老年消費者權益，損害社會公共利益。除相應的刑事責任外，還應當承擔侵權民事責任。於是，公益檢察官決定開展案件調查後立案。但鑒於本案案發後，葉老闆等人對9位被害人已經全部退賠，且營業時間較短，未對老年人身體造成明顯損害，當事人對造成的民事侵權也誠信悔過。綜合考量後，寶山區人民檢察院與葉老闆等人在平等、自願、合法的基礎上，並在寶山區人大代表、該院公益訴訟觀察員的見證下進行民事磋商。最終，雙方達成協議，葉老闆、「紀大師」、平經理等人及其公司，違反法律規定，侵犯不特定老年消費者權益，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應當承擔民事責任。他們對造成的民事侵權誠信悔過，自願採取補救措施，在上海市級媒體上公開賠禮道歉。
幾日後，一封公開道歉信在報上刊登：「我們特向社會公眾誠摯道歉，希望大家引以為戒，我們保證今後嚴格遵守法律，絕不再犯。」同時，他們對被害人作出一定的民事賠償。
承辦檢察官表示，這是一起典型的以行醫為名、騙取老年人錢款的詐騙案件。這個「當代李時珍」只是一名連執業醫師資格證都沒有的藥劑師，虛構專治疑難雜症的秘方，哄騙老人相信他們，花幾萬元高價購買所謂醫院裡買不到的「名貴藥材」。他們正是利用了醫療行業的特殊性以及老年人求醫心切而辨別能力弱等特點進行非法斂財。
檢察官提醒，醫療行業的特殊性，不應成為別有用心的人的保護傘，更不能成為非法斂財的遮羞布。
中醫傳承千百年，有它特有的醫療規律以及行業規範。在這裡，教大家「五看」辨別坐堂醫資質：一看藥店招牌。藥店須懸掛「××藥店××中醫坐堂醫診所」的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二看醫師執業證書。必須是取得醫師資格後經註冊連續在醫療機構從事5年以上臨床工作的中醫類別的中醫執業醫師；三看門面。中醫坐堂診所必須設有獨立的面積不小於10m2的診室，並配備相應的診療設施；四看價格。中醫坐堂診所必須在顯著位置公示有診療收費標準；五看藥品。坐堂中醫只能提供中藥飲片處方服務，不能超出執業範圍。
請老年朋友們務必提高警惕，增強防範意識和識別能力，若發現可疑線索，第一時間向有關部門舉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