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有鐵談起
——觀電影《隱入塵煙》有感
許亮先/文
最近，一部小投資的文藝片《隱入塵煙》火了。影片從一開始的籍籍無名到後來通過觀眾口口相傳出現票房逆襲，一時好評如潮，甚至入圍了第72屆柏林電影節的主競賽獎單元提名，最後斬獲億元票房。導演李睿珺自是賺了個盆滿缽滿，也從一個默默無聞不為人知的三線導演映入了大眾的視線。
而該片的最大焦點和亮點，無疑是是男主角馬有鐵的扮演者武仁林。武仁林本是一個地地道道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自從參演這部影片之後，也成為一個家喻戶曉的名人，其真實細膩毫無做作的演技也讓人們廣為讚譽。影片中唯一的專業演員——女主角桂英的扮演者海清，也不惜自毀形象去扮演一個病怏怏的農婦。雖然是零片酬演出，但這部影片的意外躥紅卻讓海清出盡風頭，幫助她演藝事業成功轉型，成為這部影片的大贏家之一。
筆者很喜歡看電影，聽說《隱入塵煙》這部影片口碑爆棚，自然是不會錯過觀影體驗的。看過影片，自是感慨良多。近幾日關於此片的觀後感和影評滿天飛，看了幾篇，心裡按捺不住，不吐不快，所以也來湊湊熱鬧。
電影的具體情節不再贅述，基本線條就是生活在農村最底層的農民馬有鐵，經人撮合和同樣苦命的曹桂英成了家。一次意外，桂英溺水身亡。後來馬有鐵萬念俱灰，絕望之下選擇了逃避現實結束生命的故事。
四十歲，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早已功成名就。而對於馬有鐵，四十歲才娶上媳婦，才擺脫寄人籬下的苦楚，才剛有屬於自己的破爛小窩。這讓他倍加珍惜眼前的生活，也點燃了他對生活的激情和希望。婚後的馬有鐵和曹桂英唇齒相依，生活雖然很困苦，但卻給了兩人短暫的快樂，他們對幸福生活更加憧憬和嚮往，沒日沒夜拚命勞作，希望早日脫貧致富。生活剛有起色，然而命運卻捉弄人，桂英意外溺水身亡，這讓馬有鐵最大的精神支柱徹底坍塌，最終選擇了逃避現實而輕生。
電影裡面還有一個有趣但不會說話的主角——驢子。想想驢的一生，挨盡鞭子抽打蚊蟲叮咬，流血流汗默默幹活。就算馬有鐵真的願意放那頭毛驢一條生路，可是它最後依然逃脫不了被當做美味擺上餐桌的厄運。其實這頭驢子的命運就是馬有鐵最終宿命的真實寫照。
這部電影，人物之間語言對白很少，基本都是動作和行為語言。馬老四的扮演者武仁林雖說不是科班出身，但是身為底層農民去演底層農民，自是輕車熟路無需刻意表演，所以情節很真實毫無做作，很容易讓觀眾產生共鳴。有人說馬有鐵雖然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窮困不堪，但是卻具有出污泥而不染的高尚情操，是一個遠離低級趣味的超凡脫俗的隱士，甚至給他加冕了「聖人」的光環；也有說馬有鐵雖然苦深似海，但是自有他自己的快樂和幸福——這是一種無關物質的，也是常人無法體會到的幸福。
馬有鐵雖然貧窮卑微，但是依然固守著那份純凈、憨厚、善良和大愛。他的人格品質，確實讓很多生活富足的人汗顏，也值得我們同情、敬佩和頌揚。與其說他活的超凡脫俗，還不如說他用拼搏、無奈、忍受和痛苦去和命運進行抗爭與博弈，但是最終依然沒能擺脫命運的魔爪，結局讓人扼腕。雖說幸福是一個人對自身生活滿意度的自我判斷，物質不是幸福的唯一決定因素。但是就馬有鐵來說，他的一生都與幸福毫不沾邊。作為局外人，我們沒有經歷過馬有鐵那樣的苦難，所以無權妄言馬有鐵有他自己的幸福和超脫——否則他也不會選擇輕生。
影片雖然廣獲讚譽，但是也有不少爭議甚至是批判反對的聲音。說到底，這部影片的主旨不是為了弘揚馬有鐵們的高尚和偉大，而是向觀眾展示他們的悲苦、掙扎、絕望和生存環境的惡劣。敢於揭露這個社會最底層群體的生存狀況並且能允許公映，應該說這是一種進步和突破。但是電影也有消極的一面，就是為了迎合觀眾，一味放大極端個體的苦難和生存環境的惡劣與冷漠，讓觀影人產生極大的心理不適。容易讓觀眾對這個社會產生悲觀和消極心理，甚至挑起社會不同群體之間的情緒對立，是最大的敗筆。
電影里馬有鐵和桂英曬制土坯建房，竟然沒有一個村民過來幫忙。而在我的記憶中，建土坯房的情景只是出現在八十年代之前。這個情節讓觀眾恍如隔世，這種冷漠也讓人極度震驚，給人為博取觀眾眼淚而刻意營造苦難和抹黑農民的違和感。其實，對馬有鐵這樣極少數的社會弱勢群體，社會和國家一直有基本的救助和保障，但是這些救助只是杯水車薪，僅僅只能保障他們的溫飽，很難從根本上解決他們的困境。而想要得到健康的身體、體面和富足的生活，還是要依靠他們自己的努力和拼搏。然而自身的短板和缺陷卻讓他們很難擺脫命運走向幸福，所以結局悲慘也就不讓人感到意外。
我們沒有必要刻意放大馬有鐵們的苦難，因為他們客觀存在，並且只是極少數的一個群體，也不能把他們的悲哀歸咎於這個社會。放眼西方高度文明的發達國家，街面上不也有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嗎？但是我們也絕不能對馬有鐵們冷漠和無視，他們不需要歌頌、讚美和光環，他們需要的實實在在的關注和關愛。如果這個群體不能擺脫苦難，就沒有整個社會的幸福與和諧。
想替馬有鐵們說句話：「我的卑微，早已隱入塵煙；而我的苦難，卻希望被人們看見！我有追求，但是路途遙遠；而我的夢想，就是能和你們並肩！」
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當你埋怨生活和命運對你不公的時候，不妨看看馬有鐵，你的焦慮壓力憤懣甚至仇恨便會消退很多。
看了此片，一聲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