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女強人、女性價值——這三個關鍵詞,已經是2022國產劇審美疲勞的重災區。
在明顯的女性標籤下,《她們的名字》豆瓣開分5.5,數據低迷。女性群像劇,似乎有明顯的僵化傾向,表面上在貼合大眾生活,實際上卻離觀眾越來越遠。
淺薄懸浮的「女強人事業」
《她們的名字》的主角,是三種不同職業、不同類型的女性。
雷粒是事業型女強人,靠自己的努力成為公司副總裁,一個「副」字,給了她上升空間,讓她一路披荊斬棘、乘風破浪;
任多美是一名全職主婦,把家當成職場、把老公當老闆,在家庭生活中陷入迷茫;
沈嘉男是一個職場新人,出身優渥,想用能力證明自己,於是隱瞞身份、進入職場,從實習生的位置開始打拚。
劇集的重心,更多傾斜在雷粒身上。三人當中,雷粒算是都市女性的最優解——財富自由、情感自由,似乎什麼好事發生在她身上都不過分。她生活的核心是事業,然而劇中,雷粒在名利場拼殺的方式,懸浮得讓人頭大。
為了談生意,雷粒在餐廳跟緋聞中的情敵潑果汁、對罵,以吸引合作對象注意力。雖然她這一番舉動,是為了表達自己在生意場上的站隊立場,但一個公司副總,在一家高檔餐廳,和人大聲吵架,就能表達自己的商務規劃嗎?
更不用說,「讓利0.6個百分點」這種需要反覆試探、商議才能敲定的決策,被雷粒在餐廳當眾一提,合作對象就輕易點了頭。雷粒的職場劇情,半點經不得推敲。
在情場上,雷粒則更多靠被眾人追求、和小奶狗談戀愛,達成所謂的大女人身份。她搞事業的緣由,是被渣男拋棄——角色設定或許是有能力的,劇情卻依然以「男」為導向,用男性的青睞,去給一個事業女性賦予價值。
這樣的「大女人」,別說魅力,連獨立都是一種表演。
女性劇的刻板印象越來越強
女性劇的公式越來越簡單了,內容越來越敷衍了。
都市女性群像劇,正在漸漸淪為對都市女性的刻板印象合集。《她們的名字》無疑涵蓋了三種典型,都市精英、家庭主婦、職場新人,一開頭,劇集就用三個「高光時刻」,試圖拍出一種大女主的熱血感。
而這三個場景,一個是雷粒被緋聞大婆甩耳光,一個是任多美跟媽媽吵架,一個是沈嘉男與心機同事對嗆。這三場矛盾,其實已經集中體現了《她們的名字》劇情上的弱點——很多矛盾都在吸引眼球,都在營造爽感,卻對人物的建設沒什麼作用。
劇情的爽點,應當是在人物形象被完善、矛盾經歷一定的發展和激化後,得到一個讓人欣慰的結果。但是,《她們的名字》當中,直接把「整頓職場」這樣的爽文橋段推上來,只是強調了情節的虛構性。角色的性格、價值觀,並不能在《金牌調解》式的撒潑情節里被完善,大量沒頭沒腦的扯頭花情節,也並不能構成所謂的「高光」。
女性題材的影視劇實在太多了。我們能發現,從2016到2022,《歡樂頌》里的樊勝美、安迪擁有了多個變種。劇情的聚焦點,從原生家庭、小鎮做題家,到職場歧視,應有盡有,像直接把微博熱搜列個目錄,總結成了劇情。
同類題材,同樣的創作路徑,似乎已經形成了標準模板,很難呈現出創造性、原創性。今年的另一部女性劇《玫瑰之戰》,也同樣把事業型大女主,窄化成了一個刻板印象式的「獨立」形象。前言不搭後語的「燃」+口號式的台詞+上過熱搜的劇情,已經很難堆砌出一部叫好又叫座的都市劇了。
2022的女性劇,就像現在的春晚。以前是春晚演什麼,老百姓就喜歡什麼,現在的春晚,則成了年度流行辭彙總。《她們的名字》,比較典型性地呈現出女性劇僵化的一面——冷飯新炒,只能更冷。
聚焦女性,還是失去女性?
刻板印象式的角色刻畫,讓角色顯得越發地「沒有人性」。
其實,是否功成名就、走上人生巔峰,並不是衡量女性群像劇中,女性是否成功的標準。女性價值的核心,在於思想上的自由。
而對於女性劇來說,其刻板化的關鍵,在於主角是直接被捧起來做強勢女,還是自發地選擇獨立空間。對於自身的困境,她們是思考後行動,還是無腦衝鋒陷陣?若是無腦衝動,她們能否承擔風險、接受後果?
受到好評的女性劇里,角色的性格、行為動機,比她的結局來得更重要。比如,《愛很美味》中的夏夢,因為工作優秀、性格強勢而在戀愛中自卑,在喜歡的男孩面前隱瞞職業,假扮服務員。
如果這樣的劇情被編成段子,估計會被打成「反女權」,遭到痛罵。但電視劇之所以不讓人反感,是它讓觀眾切身感受到了夏夢的情緒變化,感受到了她每一個舉動的必要性。
夏夢由於戀愛受挫,對自己產生了一種低價值感,這一部分情感,是工作無法彌補的。遇到新的愛情,她習慣性地否定自己,甚至欺騙他人。她的優缺點都很明顯,形象十分立體。
在戀愛情節中,觀眾能通過夏夢收穫的情緒價值,共情她的糾結、委屈和快樂,劇集以這種方式,才最終強調了「女性價值」的存在。其實,女性劇本身並不是宣揚「正確價值觀」的工具,而是一面鏡子,去讓觀眾看到自己的價值觀如何。
反觀《她們的名字》,之所以讓人覺得刻板化,主要是因為「女性價值」四個字從一開始就大寫加粗地擺上來,每個情節,都有一股宣講的意圖,而且這種意圖非常明顯,淺薄得讓人一眼看出。
例如,劇集為表現任多美對主婦身份的不認同,設置了一個讓她顯得「格格不入」的橋段——任多美的老公要去新的醫院任職,任多美需要組個飯局,討好領導。除任多美之外,眾人在飯桌上就開始高調地給領導送禮,完全不擔心會給領導帶來不好的影響,領導也態度開放、當眾照單全收。這顯然是不合常理的。
不論是《她們的名字》,還是今年其他女性劇,劇集矛盾的解決都越來越簡單,已經沒了《歡樂頌》樊勝美身上那種紮實的現實性、引人共鳴的糾結和痛苦。越來越多的劇,選擇了簡單粗暴的爽文公式,達成觀眾對「大女主」的期待。
可是,「爽」並不是女性看劇最大的需求,被體貼、被理解的體驗感,比手撕渣男、走上人生巔峰更加重要。
總而言之,越聚焦女性,就越需要細膩、複雜的筆觸。若是女性群像劇朝著刻板化一路走下去,那就只有失去女性觀眾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