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孤獨的李安遇到「晚年落寞」的派拉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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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孤獨的李安遇到「晚年落寞」的派拉蒙 - 陸劇吧

封面題圖|李安

時隔 3 年,李安再次帶著自己的《雙子殺手》來大陸宣傳。

和新片相比,李安的上一部影片更像是一個開胃小菜,因為在 4K/3D/120幀 的基礎上,李安又採用的數字化真人技術,讓這個「自己殺自己」的故事得以呈現。

不過,這也意味著更高的拍攝成本。《雙子殺手》的製作成本幾乎是《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的 3 倍,以至於出品方派拉蒙影業不得不找來複星集團和阿里巴巴這兩個強大盟友。

掙扎與孤獨

李安不止一次坦白自己在技術上的低能。

「儘管我最近的職業生涯是這個軌跡,但我還是個白痴。」李安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像卡梅隆那樣成為技術專家。

從外表來看,李安的文人氣質更加突出,他確實出過書,也曾靠寫劇本謀生。記者雷曉宇曾形容他的面相「笑裡帶哭,讓人若有所動」。

但拍電影促使他去使用最先進的手段和設備。過去 10 年,從拍攝《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開始,李安每一次的新作品都像是一場電影術語科普——4K/3D/120幀、數字化真人。這些枯燥的技術概念背後透露著李安的自我掙扎——將自己投入不太懂的領域裡,「拿自己的命在手裡玩。」

早在拍攝《卧虎藏龍》時期,李安就坦誠感到了中年危機,這種危機曾被美國作家約翰·厄普代克在「兔子四部曲」中概括為,「一個人一旦有過一流的經歷,就很難對二流的東西感興趣。」

李安對電影技術的執著也有著相似的緣由,「我已經看到了更清晰的電影,一旦看到它,就再不能假裝從來沒看到過。」

《卧虎藏龍》|李安:卧虎是我們的慾望也是我們的恐懼

李安被新技術所震撼。他從 2014 年 10 月開始進行技術試驗,為了選擇更適合高幀數的故事,他放棄了原本想拍的《馬尼拉之戰》。本·芳汀的《漫長的中場休息》進入李安的視野,只因後者是一本注重心理刻畫的小說,這和能夠展示人物微表情、微動作的技術呈現相契合。

每一次創新都會帶來風險,電影拍攝也不能免俗。4800 萬美元拍攝成本和 49 天的拍攝周期是李安給自己設定的防線,但這部電影還是迎來了它口碑和票房雙失敗的結局。

在美國版豆瓣爛番茄網站上,該電影只有 44% 的新鮮度,也就說並不及格。全球票房也僅 3093 萬美元,因此被美國《綜藝報》評為 2016 年最賠錢的五部電影之一。

如果是聰明的導演,可能短期內不會再重複這樣的操作,但對李安來說,已經 60 多歲的他不想再迂迴地探索,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追尋的是什麼。

「我們追求的是下一個媒介,我們應該採取小步走還是冒著巨大飛躍的風險?對我來說,答案是我不年輕了,可能我有點著急。如果等待這種情況逐步發展,我認為這將需要很長時間。我寧願經歷痛苦和幻想破滅。」

事實上,李安並不是第一個對技術痴迷的導演,早在 2009 年,卡梅隆的《阿凡達》就讓 3D 技術成為被矚目的對象。但李安無疑是推進電影技術最執著的導演。

紐西蘭導演彼得·傑克森在拍攝《霍比特人》時大膽嘗試了 48 幀,但看觀眾對此並不買單,人們抱怨「太流暢不像電影,清晰得有點過分」。受市場壓力,後兩部《霍比特人》又改回了穩當的 24 幀。就連卡梅隆也因為技術難題,放棄了本來打算用 60 幀拍攝《阿凡達2》的計劃。

過去十年,大量粗製濫造的 3D 仿製品消耗了觀眾的期待和熱情,在《阿凡達》和《雨果》之後,李安想不到還有哪位製片人將「將球推向更深處」,回答記者提問時,李安考慮良久,平淡地說,「沒有人」。

除了沒有戰友的孤獨,輿論也沒有對他展開友好的一面。《雙子殺手》於上周上映後,在爛番茄 200 多條評論,批評者佔大多數,和李安上一部電影一樣,人們忽略了李安追求的「沉浸感」與清晰度,詬病這部新片形式大於內容。「超高幀頻使演員、物體甚至空氣以某種方式變得脆弱,古怪和虛假。」

李安在精神上的父親伯格曼的懷裡哭泣

但李安就像一個非要把好東西分享給你的孩子。他不厭其煩的闡述,120 幀是合情合理的,人的眼睛正常能夠看到 900 幀。電影常見的每秒 24 幀並不是藝術的必須,只是早期膠片想要有聲音必須達到的最低標準。

百年老店的訴求

不過,再純碎的藝術追求也需要資本的成全,電影製作更是一個資源調動的活動,《雙子殺手》也不能例外。

在電影《比利·林恩》中有一個令人忍俊不禁的場景。當比利和一個叫諾曼的投資人談崩後,大兵們的經紀人在衛生間安慰他說,「你的表現用行話說是真正的電影高潮,我們一定會拍成電影的,而且要拍好,大不了我去中國融資。」

有意思的是,這一幕在李安《雙子殺手》拍攝時成了現實。

這部由派拉蒙影業和天舞影業聯合出品的電影(其中,天舞影業是派拉蒙簽約的製片公司),背後的資本既有復星影業又有阿里巴巴影業,是一個典型的中西方合作的作品。

《雙子殺手》的製作成本達 1.38 億美元,根據媒體估算,該片如果想要收回成本,其最終的全球總票房至少達到 2.75 億美元。

儘管李安在中國影迷心中有著重要地位和聲望,但影片製作方式的創新潛在的風險、以及放映設備的限制都是很現實的問題。據新京報報道,目前全國能放映 4K/3D/120 幀版本《雙子殺手》的影院不到 50 家。

拋開李安本人對電影藝術的追求不談,以技術為賣點的它也是一部商業電影,為了風險共擔,拉上復星集團和阿里巴巴也是派拉蒙必然的選擇。

派拉蒙是一家百年老店。其標誌性的 logo 銘記了它的誕生過程,1916 年,充滿魄力的電影製片人阿道夫·祖克爾將與自己簽訂合同的 22 名演員化身為「星星」印製在公司的商標上。

憑藉製作《阿甘正傳》和《泰坦尼克號》的成功,20 世紀 90 年代,派拉蒙先後兩次引領美國票房,但到 2017 年,其票房份額已從十年前的約 16% 縮減至 4.8%,收入更是連續 8 年墊底六大。

在中國資本大舉進入好萊塢的 2016 年,甚至傳出了虧損 4.45 億美元的派拉蒙將被萬達收購的新聞,有意思的是,派拉蒙拒絕萬達之後,上影集團和華樺 10 億美元救命錢也因監管未能到賬。

危機之中,派拉蒙開除了自己的 CEO,2017 年 4 月,21 世紀福克斯的前員工吉姆·吉亞諾普洛斯成為派拉蒙新的掌舵者。上任後他為這家虧損的老店制定了提高獲利能力的策略,他透露 2019 年派拉蒙 20% 的電影將合資完成,並把產品預算控制在 1.4 億美元以內。

派拉蒙新掌門吉姆·吉亞諾普洛斯

儘管挑選電影沒有科學的共識,有著「為某人拍電影,或為每個人拍電影」口頭禪的吉姆,還是在權衡項目價值和風險之後,選擇了《雙子殺手》這個劇本,並找來了李安和中國的資本。

其實,派拉蒙看中的是李安背後的中國票房號召力。

2017 年,由甄子丹和吳亦凡參與演出的《極限特工:終極回歸》在中國內地拿下了 1.38 億美元票房,佔全球票房的三分之一。令派拉蒙感到意外的同時,也讓它更期待類似的票房勝利。

西西弗斯式好人

電影之外,李安是一個隨和的好人。

早年的沉寂和常年在東西方文化旋渦里遊走的經歷,使他溫厚而隨和,甚至有點不自信,說起話來總是一副難為情的樣子。

在宣傳《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時,清華的大禮堂里所有的記者都見證了李安的臉紅時刻。起因只是他在講述導演和演員的關係時,比喻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周瑜和黃蓋,或許是內斂的個性在那時起了作用,李安突然頓住,羞赧地說,「這樣講不太好。」

這樣的自我反思幾乎隨處可見。當許知遠問他如果有一天你不拍了,你給電影史留下的遺產是什麼?「一個拍電影蠻努力的一個人吧。」

但他沒忍住繼續談自己對電影的期待,「我希望在攪動人心上面有一些作用,攪動之後,我希望有一點平撫的作用在裡面。」說到這裡,他突然改變了主意,忙擺手,「我收回,其實我那個也不管,我就是一個蠻喜歡拍電影的人。」

這就是李安,因為想要真實和顧慮太多,總有一種欲言又止的靦腆。

但到了電影中,這樣的情況得到轉變。拍攝《喜宴》的時候,李安第一次客串了電影角色,在那一幕里,中國婚禮的繁瑣、荒誕的各種細節讓出席的美國人臉上寫滿了茫然與錯愕,就在這時,李安扮演的賓客大咧咧地喊道,「你們正在見識的是五千年性壓抑的結果。」

《喜宴》|李安客串了只有一句台詞的賓客

在名利場上,李安的勳章已足夠份量——3 座奧斯卡金像獎、5 座英國電影學院獎、4 座金球獎……毫無疑問,這個名單還會加長。但這些榮譽並沒有給李安帶來安全感,在他看來,「好像只有通過拍電影,才能感覺到自己活著。」

也正是由於這份熱愛,讓李安在其他人悲觀地談論「電影已死」的情況下,選擇像推石頭的西西弗斯一樣去戰鬥。

「我不認為電影已死,我覺得一切才剛剛開始。我會用 3D+4K+120 幀這個新技術,並不是想毀掉電影,相反,我是希望能夠把觀眾拉回電影院來。」

即使他並不一定成功。

參考資料:

1.《十年一覺電影夢》張靚蓓

2.《許知遠對話李安》十三邀

3.《Paramount Pictures Is Hollywood』s Comeback Kid》Bloomberg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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