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有意識以來,一直都飄蕩在風中,我也不知道我是誰,但一直有個溫柔的聲音告訴我:「找到另一個生命延續下去吧。」
那聲音聽起來很溫柔,或許那就是母親的聲音吧,另一個生命?所以我也是生命嗎?但我仍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以及我該怎麼做。
一陣強風吹散了平常的寧靜,把我吹離了平常的環境,頭暈目眩後我看見的,是一個女孩的臉龐,臉色非常蒼白,身上好多繃帶,旁邊還有好多鐵盒子發出刺耳的聲音與一堆人焦急的喊叫聲揉合在一起,然後我就失去意識了。
「芸芸,芸芸聽得到嗎?」
是在叫我嗎?芸芸是誰?
我睜開了眼睛,隨即又閉上眼,強烈的光線還有劇烈的頭痛讓我又昏迷了。
現在的我叫做何巧芸,那天喊著芸芸的聲音主人叫做楊坤達,根據他說法,他是巧芸的丈夫,在新婚蜜月途中發生嚴重車禍,不過我當然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說,這叫做失憶。坤達每天都會來看我,他總是笑得那麼溫暖,看見他的笑容我也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情緒。
「哦,芸芸妳終於笑了呢,趕快好起來我們就可以繼續旅行唷,快要出院很開心吧。」
讓他輕撫著我的頭,我餘光看著玻璃映出我的樣子,我的嘴角微微的上揚,原來這是笑容,原來,這感覺就是開心。
出院了,陽光灑落在我的皮膚上,溫溫熱熱的感覺這是以前森林裡沒有過的感覺,我對這世界越來越好奇,也越來越期待。
在家裡繼續休養了一陣子,除了坤達,我遇見了另一個人,她是坤達的母親,玉子女士。
坤達的母親是個沒有表情的人,看見我總是面無表情,彷佛沒看到我一般,坤達說他母親以前就是這個樣子,要我別介意。
在書上我學習到笑容是人與人接觸最友善的方法,想起坤達的笑容,我坐在鏡子前練習微笑,但總是很僵硬。
上次見到玉子時我努力的擠出自認的完美笑容,卻只察覺到玉子眉上稍微皺起。
看著鏡子中這張精緻的臉孔,她的主人笑起來應該是很迷人的吧。敲門聲打斷了我的微笑練習,我慌張的開門看見門口站著一個稀客,玉子說我也休養這麼久了該做飯了。
站在廚房的我看著琳琅滿目的廚具,我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之後我打破了一些碗,廚房差點燒起來,整潔的廚房現在是一片狼藉。
我一直哭一直哭,玉子的罵聲不絕於耳,好在坤達回來了,輕聲的告訴我先回房間,這些他處理。蜷縮在床上的我依稀聽見玉子說著從以前就不喜歡巧芸,都是坤達寵壞她,臉好看有什麼用,車禍回來更嚴重了是不是故意裝傻……
明明就不是我,我卻一直流眼淚一直顫抖,原來這就是悲傷。我捂上耳朵漸漸的睡著了。
隔天起來,看見坤達坐在床邊,一如往常微笑的看著我。「我……對不起……」
其實我也不知道對不起什麼,但坤達想必也為了我的事情有著許多麻煩吧。坤達笑著揉了揉我的頭髮。
「沒事,我們出發吧。」原來坤達昨天整夜都在整理行李,因為玉子說她受不了我了,坤達也被他母親趕了出去。
還好我們是休旅車,沒有家還可以睡車上,坤達這麼輕鬆的說著,搖下窗戶任憑風吹過臉頰的我沒有回應。我到底是誰,為什麼我要經歷這些?
「找到另一個生命延續下去吧。」
這幾天我們到處旅行,坤達帶著我再經過一次他跟巧芸去過的地方,講述著他跟巧芸的故事,或許他是想讓巧芸恢復記憶吧,但我卻知道我不是巧芸。
懸崖邊,坤達朝著對面喊著「我愛你」,整個峽谷回蕩著我愛你的迴音只顯得更加的滄桑。
在海邊,挖出了以前他們埋的時光膠囊,看見小芸秀麗的字寫著要和坤達一起變老,還括弧不可以因為變老就不要她,但她卻先拋下他了。
在餐廳,服務員親切的打著招呼,似乎以前坤達和巧芸常去,坤達看見我吃著巧芸平常不喜歡吃的東西時露出的詫異眼神,也弄得氣氛尷尬。
終於,來到了公園,我忍不住想告訴坤達我不是什麼何巧芸,但坤達先開口了。這個公園是巧芸父親母親一起建造的,是巧芸最喜歡的地方,在這裡她感覺到父母擁抱著她。
這裡,也是坤達和她求婚的地方。坤達拿出了戒指,說著一些浪漫的話語,他告訴我,不論我記不記得從前,那些都不重要,沒有了以前的故事,還可以一起寫未來的故事。我閉上眼睛不斷的流著眼淚,我不是他的巧芸,那個巧芸是多麼的幸運遇見他呀,接著我又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一切又回到最初的房間,現在我知道這些叫做儀器的鐵盒子不斷發出刺耳的聲音,我看見我躺在病床上,不,應該是巧芸躺在病床上,緊閉著雙眼,而坤達眼睛布滿著血絲,明明很疲憊,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巧芸。
「謝謝你。」
我驚訝的轉頭,看見一個和巧芸一樣的女孩漂浮在我旁邊,微笑的看著我。
「是的,我就是巧芸,車禍後我曾懦弱的想逃離這世界,你發生的一切我都看見了,我會更勇敢面對的。」
我獃獃的看著她。
「妳……很幸運。」巧芸轉頭看了一下坤達。
「是呀,我很幸運。」
最後答應了巧芸的最後請求,我讓坤達暫時睡了一會兒,看著巧芸飄向她的身體,一陣強風又將我吹離了醫院,吹離了城市,吹回了森林。
下一次,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故事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