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杜江: 中國父親都希望兒子超越自己, 但又時刻在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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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狐娛樂訊 (哈麥/文 玄反影/圖 李新/視頻)杜江在電影領域的表現越來越突出了。從2016年的《羅曼蒂克消亡史》開始,他越來越受到名導們的器重,先後有了《紅海行動》、《你好,之華》、《地久天長》、《追龍2》幾部作品,既有文藝片,也有商業片,全面開花。最近,杜江又有三部電影。一部是正在上映的《烈火英雄》,另外兩部是已定檔國慶的《中國機長》和《我和我的祖國》,全都是主旋律大片。

在這部正在上映的《烈火英雄》里,杜江演消防隊的副隊長馬衛國,他被強勢的父親打壓,又身處不能下命令的副職,同時自己也是一個父親,這些關係都給了他演繹和豐富這個人物的空間。杜江小時候就有過當消防員的夢想,他跟父親的關係,也跟電影里類似,這些經歷都讓他對人物的處境能感同身受,短短几場戲,就讓人物立體鮮活,感動觀眾。

杜江說,中國父親和兒子的關係通常都是一種很奇怪的存在,就是父親面對兒子是又希望他超越自己,又時刻在打壓他不能挑戰父親的權威。即使到了他這一代,雖然教育方式和親子關係有了很大變化,但作為中國式父親的一員,他也同樣有一種望子成龍的心理。「中國人血液里的那種父子關係是不會變的。每一個父親都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優秀,甚至說都期待著超越自己的那一天。有一句話說當一個兒子戰勝自己父親的那一天,才是他真正走向成熟的開始,我其實非常認可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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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狐娛樂:提到主旋律電影,大家覺得都比較套路,你自己對主旋律電影是什麼看法?這部戲你覺得跟其他的主旋律電影有什麼不同?

杜江:其實我覺得近些年來主旋律越來越被大家喜聞樂見了。其實從《智取威虎山》開始,到《湄公河行動》,到《紅海行動》,到《戰狼》系列,還有我們的《烈火英雄》,以及未來的《中國機長》等等,誕生了一大批優秀的,市場性非常強,非常受歡迎的主旋律電影。

我覺得能在一個電影作品當中除了有藝術的表達,還能夠宣揚一定的主旋律,除了有正能量的表達以外,還能更符合觀眾的視聽習慣,這是近幾年來主旋律電影的一個趨勢吧。

我還是蠻喜歡主旋律電影的,因為每次看完這些電影之後,心裡真的是非常的激動,非常的澎湃。

搜狐娛樂:這個電影是因為什麼觸動你,讓你決定來演?

杜江:當《烈火英雄》這個項目找到我的時候,我就突然想起我小時候好像吹牛說我要當消防員,我想當警察的那個階段。每一個男孩子可能在那樣一個階段都會和自己的小夥伴,和自己的父親吹過這樣的牛,說我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要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當然後來我成為了一個演員,我好像離英雄的道路越來越遠了,也不可能成為消防員或者警察了。但是我覺得作為演員在自己的工作上,其實還是要有一定的社會責任感的。如果我們能夠通過拍攝主旋律的電影,讓更多的觀眾了解英雄的故事,了解英雄背後不為人知的那些付出和辛酸,更加的理解英雄,尊重英雄,熱愛英雄,保護英雄,這也是演員這個工作有意義的一部分。

搜狐娛樂:那你接到這個戲是很興奮,還是也有點擔心?感覺拍這個戲還挺危險的。

杜江:我是一直很興奮的,我就覺得好像真的完成了我一個未完成的夢想,不管是訓練還是在拍攝的時候。辛苦其實是演員工作的一部分,沒什麼好拿來說的,大家社會分工不同。既然接了這個戲就一定做好了要為這個戲做準備,做努力,把它做到最好的心理建設。

那面對火、爆破,我雖不能說經驗那麼豐富,但之前在林超賢導演手下經歷過一段沙漠旅程,所以說有一定的心理準備。

那你說會緊張嗎?會害怕嗎?我覺得來不及想,更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自己當下要做好什麼,你不能站在那兒等著三二一,導演喊開始的時候,你還在想,哎呀,一會火會不會燒到我,爆破團隊專不專業,靠不靠譜,那肯定想的是我怎麼把這場戲完成好。

因為大家只看到演員在電影裡頭非常英勇的從爆炸里飛出來,覺得場面很大,很震撼。但是其實觀眾看不到在背後整個團隊為這麼一場戲付出了非常多的勞動和時間。也許看到一場戲,一個大的爆炸,我們的爆破團隊提前一天就要在那兒布置,非常小心的安排每一個爆炸點,我想當我三二一站在那兒的時候,我對我們的團隊是非常信任的,我只要把我自己的工作,把我的精力放在我自己要做的事情上,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也是對別人工作的一種尊重。我想他們也相信我可以做到,我同樣也相信他們會保我一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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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狐娛樂:作為演員來說,你覺得這個戲最難的是什麼部分?

杜江:扮演這樣有特殊職業外型的角色,你從身形上、動作上、語言上去接近這個人物,去學習,去提前的訓練,做準備,去做所謂的體驗生活,我覺得這都是必不可少的。

消防員這是一個特殊的群體,大家對他們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其實作為演員來說也很少有機會走進一個消防員的內心去聽一聽他們真的在想什麼,問一問他們當時的內心的狀態。所以說在拍這個戲的過程當中,前期、中期,我都接觸了非常多的消防員、消防隊長,和他們聊天,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的,聽他們給我講一些當時他們親身經歷的故事。

我覺得我演的這個角色馬衛國他不是一個單純的靠編劇寫出來,創作出來的一個形象,是很多很多我們中國實實在在鮮鮮活活的消防隊員的一個縮影。

如果你看了電影你可能知道在那個片尾的彩蛋,或者說紀錄片里,你看到一個隊長在安慰他們的隊員,說出了消防戰鬥早晚會有犧牲。那場戲就是我看到這個視頻,我和導演都一致覺得特別的好,導演說我們把它拍下來吧,就放在我們戲裡致敬這些消防隊員。我覺得特別好,我也特別感動,就有了戲裡的那一段戲。

所以說與其去靠腦子揣摩我應該怎麼去演,反而不如深入到消防隊員的生活當中,去從他們身上獲得能量和靈感,這是我在演這個戲的時候,每天在想要做的事情。

搜狐娛樂:你接觸了這麼多消防員之後,你最大的感觸是什麼?

杜江:每一位消防員,無論是隊員也好,還是隊長也好,其實都是某人的兒子,或者某人的父親,他們都是在生活當中平平凡凡,朴樸素素的人,他們沒有什麼特殊的裝備,沒有什麼超人的技能,有的就是一身戰鬥服,一隻水槍,他們就可以站在烈火面前和大火搏鬥,保人民平安,到底是什麼樣的精神支撐著他們?

我覺得作為普通人,在災難面前都會害怕,都會選擇說我走了吧,我逃了吧,不會有人苛責你的,因為那種時候恐懼是人的最正常的反應,但是英雄之所以稱為英雄,就是他們克服了普通人身上那種恐懼,他們選擇在別人往後退的時候,我站出來一步,我走進去,我來做,所以我們叫他英雄。那他們這種,我在想是什麼力量,到底是什麼?難道他們真的不怕死嗎?我想肯定怕,但我覺得就是他們對工作的那份榮譽感,那份責任感,還有使命感。

一個消防隊員曾經和我講過,一個隊長和我講過,他說消防部隊,或者說消防隊是唯一一支不能後退的部隊,他說任何的部隊在作戰的時候,也許會有戰略的轉移,會有戰術型的撤退,但是消防部隊不可以,他們不能後退一步,他們永遠往前進。因為他們每後退一步,就意味著老百姓的財產、生命會多受到一份威脅。我想他們身上,他們肩上都抗著這樣的一份使命感,他們覺得我們是災難和人民之間最後的那道牆了,我們不能再退了。

所以你看看電影當中我這個隊長一直在喊,我們往裡沖,我們往裡進。其實這是他們刻在血液里和骨頭裡的一種習慣和第一反應。

搜狐娛樂:你剛才說消防員是不能往後退的,這個戲裡非常感動人的一場戲就是他們在最後守著化學罐,拿手機錄視頻給家人,你演這場戲的時候是什麼體驗?

杜江:很真實的體驗吧。你剛才說的兩場戲都是我個人也很喜歡的戲。我們這個戲之所以有很多地方會打動你,真的很多的橋段都來自於真實的消防救災當中的故事,包括錄手機,包括搬石頭堵起那道自己可以逃生的門,就是這些故事在我讀劇本的時候也非常打動我。

但錄手機那場戲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劇本里給了一個這樣的橋段,但對於台詞沒有明確的更多的闡述,每一個在電影當中你看到的隊員和家裡人說的話,都是他們發自內心想要說的話,甚至不為人知的一點就是他在戲裡面的名字,都是這個演員自己真實的名字,沒有再給他們起一個角色的名字。他們每一個真的表達都是很真實的,通過我們的訓練,我們的一些拍攝,真的有一種戰友情在裡面。

那關於我和我家裡人留那段話,劇本里也沒有寫,我非常感謝陳國輝導演給我一點點創作的空間,就是他讓我自己去設計這一場戲的台詞,他就說杜江你隨著你的心來,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如果是你你要給家裡人說話,你要說些什麼。

搜狐娛樂:你當時那個情景下你為什麼說出那些話呢?你想的是什麼樣的場景?

杜江:就是當時我心裡最想說的話呀,如果我活著出不去了,我要說些什麼給我的孩子,給我的父親。當然如果是我,可能我會有很多話要和太太講,戲裡它會有考量,該怎麼說,在我這個人物身上可能更多的是父子的關係,沒有太多的想像和設計,就自然而然的說出來了,望子成龍和最後希望得到父親的原諒。

搜狐娛樂:你演這個人物他身上有很多的生活化的戲,比如說他跟他父親的關係,他有一個小寶寶,他跟隊長的關係,在這些方面你是怎麼理解這個人物的?

杜江:每一個消防隊員都有他脫下工作的衣服,回到家庭,回歸到那個最簡單的人的狀態,一切人具有的情感他們都具有。甚至我想可能因為從事這個職業的關係,可能這份情感更加強烈。

尤其是在這個電影當中我又是一個子承父業的這樣一個角色,我想每一個男人,每一個男孩都會有這樣的壓力,就是怎麼能夠得到父親的認可。中國式的父親又是一種很常見的,對兒子由於期望過高,嘴上總是很嚴厲,嘴上總是在打壓,但其實內心又默默關注的這樣一種狀態。雖然我和父親的戲只有兩場,但是通過兩場戲把這種中國人家庭的關係交代的非常的清楚,很有代表性。我個人非常喜歡。

搜狐娛樂:這種關係你自己有類似的經驗嗎?

杜江:我當然也有這個經驗了,我也是一個普通人,就是普通人所擁有的一切的快樂、幸福、苦惱、憂慮,我都有,那隻不過我有機會通過銀幕展現出來。其實有的時候是借著別人的故事在抒發自己的感情。就像觀眾看電影流眼淚一樣,其實我一直覺得觀眾的眼淚不是為劇中人物而流,很多時候是為自己而流,一定是一部作品當中某一瞬間觸動了觀眾內心中和自己有聯繫的那個部分,觀眾才會有情緒的共鳴。

那我父親對我要求也很嚴格,從小對我就和電影里的父親很像,他也不喜歡我當演員,當初我當演員的時候,極盡挖苦之能事,總覺得好像不務正業,就老一輩的比較傳統的山東父親對這個工作是帶著一些有色眼鏡的。

但是當我後來真的考進了藝術學校的時候,他又非常驕傲的和自己身邊的朋友去介紹說,你看我兒子多了不起,上海戲劇學院多難考,那麼多人想考都考不上,他考上了。我就覺得中國的父親真的是一個很矛盾的集合,他一方面希望孩子成才優秀,但另外一方面又學不會該如何和孩子溝通去表達自己的情感,這是我的一些親身的體會。

搜狐娛樂:到了你這一代,你跟孩子相處的過程中,你不會把自己的那種高的要求放在他身上吧?

杜江:也不會,我要求也挺高的。肯定時代在進步,這種親子關係肯定是會更現代,更科學。我們接觸了互聯網,我們了解整個世界,我們知道什麼是更好,更對的時候,我們肯定會去學習。

但是我覺得中國人血液里的那種父子關係是不會變的。每一個父親都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優秀,甚至說都期待著超越自己的那一天。有一句話說當一個兒子戰勝自己父親的那一天,才是他真正走向成熟的開始,我其實非常認可這句話。父親面對兒子是又希望他超越自己,又時刻在打壓他不能挑戰我權威的這樣一種奇怪的存在。這也是父愛的深厚的一種體現吧。

搜狐娛樂:你這個人身上有很多情緒點,就是瞬間能讓人非常的感動,我覺得你演得非常好。你自己又比較謙虛,說你不是一個太有天賦的演員,現在是不是可以修正一下這個說法了?

杜江:我還對自己這個評價至今沒有變過,我也是覺得對我來說都不容易,每走一步,每拍一個電影,每迎接一個新的角色,其實每一步都不容易,都是要花很多的心思和很多的努力,才能體會到那樣一個過程。

我的方法有的時候有點笨。可能有些演員我不知道,也許一下子就能進入到那種場景,或者自己在腦海中編造一個什麼幻象就可以欺騙自己的身體或者情感,但我就很難,我必須要切身實地的把每一步都做到,我自己心裡才能踏實。

搜狐娛樂:那你通過這些戲,你覺得你的演技有一個進步的過程嗎?

杜江:演員在不停的接新的角色,在拍不同的戲,和越來越多優秀的工作人員一起合作,每一部戲肯定是在技能上,在經驗上都會有所增加,都會獲得很多人的幫助。那自然你每演一個角色,在身體里肯定是留下一些不一樣的顏色的,都是一步一步積累的過程吧。

我其實沒有把它想得那麼技術化,我一直覺得就是把一個角色放在我的手裡,我用我最大的認真去對待它。把前期、中期,每一步的工作都做到我自己滿意,讓我自己踏實。如果能贏得觀眾的認可和信任,我就很滿意了。

搜狐娛樂:或者換一個說法,你對自己的表演有越來越自信的感覺嗎?

杜江:角色會帶給我很多的快樂,其實我在生活當中可能不會像馬衛國隊長那樣有那麼多大開大合的表現,我是一個情緒波動沒有那麼濃烈的一個人,但是借著角色的身體,我也感受到這樣一種表達的樂趣。在那一瞬間我是自信的,因為我是他。

但我覺得還是要保持一顆謙虛和謹慎的心對待每一個工作。我覺得我離我內心當中優秀的標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也希望未來能夠和更多的優秀的影人們一起合作,去進步和去學習。

搜狐娛樂:你幾部戲硬派的感覺比較強烈,你覺得還有哪些方向是你適合但是還沒有嘗試的?

杜江:我一直覺得演員自我感覺良好的心態是挺不切實際的,也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每個人當然都希望自己成為世界上演戲最好的演員,但這一點不是自己說了算的,我覺得最終觀眾的評價才是最客觀和有作用的。

至於我覺得我合適什麼,我擅長什麼,這是我的一種感覺。那最終觀眾又信任我演什麼,喜歡我演什麼,這是觀眾決定的。所以說盡量多去嘗試吧,給觀眾一些新鮮感,也讓他們對我更加信任,當他們看到我的名字的時候,就覺得也許這是一部不錯的電影,這是我孜孜以求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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