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爾·傑克遜生前曾多次前往日本,除了每次都會包場遊覽東京迪士尼樂園外,另一項固定行程,便是花半天時間參觀世嘉公司。
2009年,邁克爾·傑克遜(以下簡稱MJ)的溘然長逝,無疑給整個世界帶來了難以估量的損失。作為當代流行文化的標誌性人物,MJ的影響力絕不僅限於音樂領域,因而他的辭世,也促使後人不斷回溯其生涯的點滴,試圖梳理他對流行文化塑造的脈絡。
參觀世嘉公司的MJ
本就對電子遊戲鍾愛有加的MJ,施加於遊戲業界的影響同樣為人矚目。在這其中,日本知名遊戲廠商世嘉可以說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在人生的後20年,MJ與世嘉的密切交流締造了許多令玩家無法忘懷的經典,而雙方在情感層面的親密無間,也鑄就了一段業界佳話。
從相識到相知
直到2018年集團整體搬遷之前,世嘉主力開發部門的辦公地點長年坐落在與東京羽田機場隔水相望的地帶,而距離此處最近的車站的站名"大鳥居",一直是業內同行用來指代世嘉公司本身的行業隱語。
上世紀80年代後期,位於"大鳥居"2號館的世嘉第一研究開發部,仰仗著年收入5000億日元的街機遊戲和體感遊樂設施產業而名聲大噪,業務遠達北美地區。彼時,世嘉所展現出的強大技術力和遊戲表現力,連流行天王邁克爾·傑克遜都為之折服——他在某次參觀世嘉的遊樂設施時,主動提出,想讓世嘉以自己為主角製作遊戲。這一提議直接促成了後來《邁克爾·傑克遜的月球漫步者(Michael Jackson's Moon Walker)》的誕生。
《邁克爾·傑克遜的月球漫步者》(MD,1990)
儘管都以MJ主演的音樂電影《月球漫步者(Moon Walker)》為藍本,但同名的遊戲有著三個截然不同的版本。除了早先由英國廠商開發的一款PC平台的俯視視角動作遊戲外,另兩款皆由世嘉設計製作,分為MD和街機兩個版本,由兩組團隊同時進行開發。或許是當年世嘉正在力推16BIT主機Mega Driver的緣故,旗下精銳全數投身到了MD版本的開發當中,致使街機版本竟由一位剛入職不久的員工鶴見六百全權負責。
用這位前世嘉員工本人的話來說,當時賺得盆滿缽滿的街機部門完全賠得起開發失敗的損失,所以這款街機遊戲就彷彿是給MD版本讓道的試錯項目,隨時可以拋棄。然而,這一狀況卻隨著MJ本人"加入"到遊戲的開發當中而發生了些許變化。
鶴見六百。圖為他在接受採訪時向媒體介紹當年MJ參觀世嘉及參與遊戲開發的經過
本作開發期間的1989年,MJ來到大鳥居,而接待他的,正是鶴見六百。參觀過程中,MJ向街機版的開發成員提出了許多修改意見,他表示,希望這款遊戲能夠以更好的品質博得孩子們的喜愛。其隨後的行動也證明了自己意願的真摯。MJ回國後不久,鶴見就收到了由北美世嘉發來的傳真,開頭赫然寫著:"Mr.Jackson says……"
包括後來的許多份傳真,內容都是MJ想要在遊戲中實現的設想,比如盡量避免出現傷害到人的舉動,又比如令機關槍的彈痕在牆壁上排成M字形等等。同時,街機版的遊戲架構和內容設計,也需要經由北美世嘉的轉達以獲得他的首肯。雖然MD版本的開發同樣號稱有MJ的參與,但從當年世嘉的宣傳文案來看,MJ可能直到發售前夕才接觸到遊戲DEMO,因而這款街機版本,恐怕才更多地承載了他個人的期待。
《邁克爾·傑克遜的月球漫步者》(Arcade,1990)
在MJ的監督之下,頂著壓力的鶴見和他手下臨時組建的新人團隊最終圓滿完成開發工作。不僅如此,這番意外的遊戲開發經歷,也令MJ與世嘉的關係迅速接近並熟稔起來,參觀世嘉也就此成為他每次前來日本的固定行程。世嘉員工曾戲稱MJ為"北美世嘉的真正負責人",由此可見雙方往來的頻繁。
從台前到幕後
MJ對於街機版《月球漫步者》的重視,很大程度上傳達出了他對於街機框體乃至大型遊樂設施的偏愛。一個明顯的事實就是,每次參觀世嘉,他都要親自體驗最新的街機遊戲。90年代初,鶴見六百第二次負責接待MJ時,就曾與他同席而坐,一起體驗了尚在開發過程中的街機遊戲《星球大戰》。
90年代,也是世嘉在體感遊樂設備上傾盡全力的時期。雖然從結果上來說,在當時的第一次VR熱潮中,連橫井軍平經手的任天堂Virtual Boy都難免成為技術試錯的犧牲品,但有著街機產業的雄厚經濟實力作支撐,世嘉對於旗下新開發的"AS-1",一台融合了VR的大型遊樂設備自信十足。並且,當時的世嘉還握有MJ這張王牌。
AS-1
圖為MJ為AS-1所拍攝的宣傳片
AS-1是一款可容納8人同時遊戲的大型體感設備,其遊戲之一的《邁克爾·傑克遜的飛行訓練(Michael Jackson's Scramble Training)》,配備有VR眼鏡與操縱桿,用來模擬宇宙空間中的飛行和射擊訓練。當時,MJ不僅為世嘉拍攝了該作的宣傳影像,並且在玩家透過VR眼鏡所觀看到的遊戲畫面中,他還扮演了"指揮官"的角色,為玩家提供遊戲指引。
在之後的AS-1遊戲《大都市帶 2154(Megalopolis 2154)》中,MJ又一次出鏡,只可惜VR熱潮本身的迅速衰退導致本作並未真正公開。
《大都市帶2154》拍攝間隙中的MJ
除了以上兩款遊戲,MJ並沒有更多地在世嘉同時期的作品中登場;相反,他選擇以另一種形式"從旁協助"自己青睞的遊戲公司。這就要提及世嘉的招牌角色——索尼克。
索尼克誕生於1990年,並且同他的"死對頭"馬里奧一樣,在設計上非常偏向北美市場。在此基礎上,世嘉與MJ的交好可能也直接地反映在了設計元素之上:據其設計者大島直人透露,索尼克的鞋子實際上是來自於MJ在其音樂視頻《BAD》中所穿的那雙鞋。1993年,MJ來到世嘉時,留下了與索尼克的珍貴合影,此事也被世嘉官方鄭重地列入了索尼克的年表當中。
MJ與索尼克
MJ與索尼克更廣為人知的關聯,當屬一則長年流行於北美地區的"傳言",稱MJ曾親自參與了1994年發售的《索尼克3》的音樂製作。這條傳言直到2009年,才從遊戲音樂作曲家Brad Buxer處得到證實。據他所說,他與MJ以《Stranger In Moscow》為藍本,共同製作了遊戲的片尾曲。
《索尼克3》(MD,1994)
儘管這條傳言中有關MJ是否還製作了其他音效的猜測仍難以確認,但是據在日本期間一直擔任他的流行顧問的坂崎妮娜真由美回憶,MJ與"某家廠商"始終保持著親密的合作,雙方的往來都記錄在她所撰寫的《邁克爾·傑克遜的回憶》一書中。這無疑印證了當年MJ在幕後為世嘉的付出。
從公司到個人
在前往世嘉參觀的過程中,多次負責接待的鈴木久司給MJ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時任世嘉常務董事,同時也是開發部門總負責人的鈴木,在下屬眼中是一位值得信賴與尊敬的上司,而他獨特的待人接物的姿態,也同樣博得了MJ的好感。
MJ與鈴木久司
據說當年鈴木從不在MJ面前提及任何有關音樂的話題,他甚至曾這樣說過,"我既不是你的粉絲,也不需要你的簽名"。面對這份直率,需要時刻戴著「明星面具」的MJ總算能放下心防,以接納這位來自異國的友人;而私交日篤的二人,相互之間的交往也逐漸超越了公司事務的範疇。
自1993年起,MJ多次邀請鈴木前來自己的宅邸"Never Land"。後來為無數玩家熱議的,MJ在《太空頻道5(Space Channel 5)》中的驚喜登場,正是由鈴木造訪Never Land所促成的。
《太空頻道5》(DC,1999)
那是在1999年年末,《太空頻道5》的製作人水口哲也突然接到了當時身在美國的鈴木久司的聯絡。在電話的另一邊,鈴木唐突地說起,"Michael"在觀看了遊戲DEMO後非常感興趣,想讓自己的形象也出現在遊戲中。聽聞此事的水口琢磨了半天,愣是沒想起來這位"Michael"是何許人也,而更讓他頭疼的是,本作的開發工作早已接近尾聲(遊戲於1999年12月16日發售),此時增加新的人物,無異於對整個項目的重大打擊。
正如其後玩家們在《太空頻道5》中所見到的,遊戲中的NPC之一被替換成了MJ。其實,這是當時水口臨時想出的用來"搪塞"的方案。他本以為,這種微不足道的客串會被直接回絕。可沒想到MJ竟欣然答應,還不厭其煩地錄製了兩遍該角色的配音,以求達到更佳的效果。
在《太空頻道5》中登場的MJ(右)
積極的態度和與世嘉既有的良好關係,使得MJ在續作中正式登場。在2002年問世的《太空頻道5 Part2》中,"Space Michael"成為僅次於女主角烏拉拉的重要角色。本作中,3DCG化的MJ、大量經典的舞蹈動作以及他標誌性的嗓音,給當時的玩家留下了難以言喻的深刻印象,以至於時至今日都有人感懷:"MJ並沒有死,他只是去了Space Channel 5。"
續作《太空頻道5 Part2》中,MJ成為了足以登上封面的重要角色之一
結語
由MJ斥巨資打造的Never Land中,有專門收藏大型街機的房間,這突出反映了這位流行天王對於電子遊戲的鐘愛。雖然他本人在遊戲業界的足跡零散如星點,可對那些兼有玩家身份的歌迷而言,文中所提及的,已經是難能可貴的贈予。因此,他與世嘉的多年情誼就顯得更加珍貴。
Never Land
如今,距離世嘉推出《月球漫步者》已經過去了整整30年,而《太空頻道5》也早已成了幾個世代之前的作品。但是,這些遊戲中MJ的形象,交織在他與世嘉的多年情緣之中,一如他的音樂與舞台表演,至今未曾有絲毫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