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要？先問問尤浩、依德、侯磯亞、鐵士代諾、詹姆斯·卡梅隆、巴特、以及曾經和草薙素子交往過的那些男人女人們答不答應吧。
1989年，士郎正宗開始連載賽博朋克題材漫畫《攻殼機動隊》，主人公草薙素子帶領著公安九課隊員們展開了打擊高科技犯罪的一系列專項行動。
1990年，只剩下大腦和身體軀幹部分的凱麗在《銃夢》的廢鐵鎮垃圾場被依德「撿屍」後重新蘇醒，在廢土中踏上了她找尋自我的重生之旅。
《銃夢》，原作經典程度：S；電影改編難度：S
而我們都知道，對這兩部作品來說，以上描述僅僅只是開始，《攻殼機動隊》漫畫原作經過押井守，神山健治等大師的再創作，讓這部本就龐雜多元且高度濃縮的作品裹挾著時代進化衍生出更多精確的細節和更加深入的思索。
而《銃夢》以凱麗作為光源，輻射出廢鐵鎮，沙雷姆，耶路乃至整個太陽系的智慧生命，如今更是在科幻電影巨匠詹姆斯·卡梅隆購入版權多年之後，即將迎來自己的大銀幕首秀。
本文標題雖然使用了萬惡的引戰體，但絕非捧一踩一的亂點兵，而是因為《攻殼機動隊》和素子相對《銃夢》和凱麗來說廣泛知名度和符號化程度都更高一些，以此為話題，一來讓熟悉兩作的愛好者可以腦補一番crossover的情景；二來幫助兩者里熟悉其一的道友們觸類旁通，尋找共同語言；而對兩者都不了解的新朋友則歡迎熱水吞服後再去慢慢品味經典原作。
不同作品裡面貌各異的草薙素子
特別說明一下，考慮到《攻殼機動隊》作品數量和參與的創作者較多，風格甚至設定方面存在客觀差異，本文主要會以原作漫畫，押井守主導的動畫電影版和真人電影版為論述依據。相對的，《銃夢》方面以《銃夢》《銃夢lastorder》和電影版已公布信息為主。
OK，接入，走起（註：本文包含對相關作品的劇透）。
一、高冷御姐與被撿屍少女——世界觀支撐下的第一印象
截然不同的第一印象從一開始就定下了兩部作品的鮮明基調。在押井守著名的95電影版中，坐擁近未來大都市背景的素子開場點滿科技樹，於隨之而來的高速戰鬥中展現了強化義體的物理攻防及人肉上網的信息處理能力。而在漫畫中素子也曾提到過之所以應邀加入九課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為了能長期（用公款）使用並維護自己的高端義體。
這樣的生理特徵和作戰裝備既呈現了作者對未來科技的預見性（該預見性已被實現的部分毫無疑問參與了對作品「神作」化的塑造），也將此前科幻小說文本所傳達的想像力落實到了可視化的工業製成品階段：光鮮複雜的人機一體，以及屬於科技產物的賽博美學。
素子的經典出場
而凱麗的出場就要「寒酸」許多了——混在「工業排泄物」里的一個女性殘肢（讓我想起有一次向路邊垃圾桶里扔東西時看到的女性頭部，估計是某個缺德服裝店扔掉的展示模特的一部分），經過依德意外撿到後東拼西湊一通「攢機」才終於重獲新生。
亂髮+消瘦+一臉無知的組合彷彿一隻被驅趕到廢鐵鎮兇險叢林中的幼獸，表面的弱勢很好融入了作品展開的未知感和不確定性，但客觀上也增加了影視化後還原人設的難度，導致《阿麗塔：戰鬥天使》從預告片放出時就被指出「眼睛太大了」或者「為何不是章魚嘴」。當然了，這也為日後凱麗的「系統升級」提供了巨大的進化空間。
真正意義上的「撿屍」
僅從第一印象來說，近未來頂配賽博女俠 V.S 廢土世界半成品可動手辦，素子勝出。
二、她——人設
「母猩猩」是公安九課隊員們私下對素子的稱呼，在動畫中，素子被成功塑造成身材修長健美，短髮且多數時候性情高冷的職業女性。
而在原作漫畫里拜士郎正宗亦莊亦諧的出色畫風所賜，素子其實還具有幽默可愛甚至偶爾逗逼的一面，兩向反差之下，因為動畫更符合之後一系列作品形而上的嚴肅精神內核與九課的業務需要而被加以沿用並強化。
只是到了儘力還原但又未能打動粉絲群體的真人電影版中，斯嘉麗·約翰遜面對該人設的臉譜化演出雖符合原作外觀，但缺少微妙的溫度，沒能表現出素子心中殘留並被格外珍視的那一部分「人性」。
真人電影與動畫的差距約等於真實世界與作品世界的距離
凱麗妹子最有趣的地方則在於她會隨著故事發展不斷豐富自己的記憶、性格，從而擴張自己內心世界的版圖，還曾帶領讀者去到記憶中200年前的世代（《火星戰紀》和《last order》中的回憶段落）尋找曾經失落的自我。
同時，她的身材樣貌也在木城幸人老師精進的畫工中提升明顯，從廢鐵鎮時期的重金屬少女，到《last order》中涅槃歸來時俏皮可愛的貓女，再到重新覺醒後出現的聖潔翅膀，終於成為了當初傳說中的「死亡天使」。
借用鐵士代諾博士的話說就是：「尾巴展現出本能的生命力與感性，翅膀則顯現出超越極限的堅定意志。」再加上章魚嘴這個固有的萌點和在處理異性關係時敢愛敢恨的態度，成長性堪稱完美。
冷酷御姐 V.S 宇宙天使，凱麗勝出。
起初只是作為表意的翅膀，最終幫助凱麗實現了翱翔
三、我這一拳下去你肯定會死——物理戰鬥力
儘管存在不同程度的吃書現象或者創作者更迭，但素子和凱麗身世方面依然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在幼年時便經歷了幾乎全身程度的義體化改造，使得她們的戰鬥力可以隨軟硬體迭代而持續升級。
作為一名女性，素子在羅漢扎堆的公安九課擁有最強的綜合戰鬥力，除了使用頂配義體化零件並精通格鬥和各類槍械之外，還儲存著身經百戰的實戰經驗，讓她能夠在剛正面和按兵不動之間果斷做出最合理的判斷。
但在95電影版中明知敵強我弱也要手撕思考戰車，最後靠著巴特持重型武器救場才勉強勝出的絕體絕命一戰中也暴露了素子在傳統物理戰鬥層面的機能極限。
相比素子受制於作品背景的硬體天花板，凱麗則擁有宇宙級別的參天科技樹，從兒時的合成人通用義肢，到廢鐵鎮時期的狂戰士體，再到接受改造後伊瑪吉諾斯體1.0,2.0,2.1的各個升級版本，冷熱兵器精通，單挑與團戰皆可，更有武俠小說里葵花寶典級別的秘奧義武功——火星機甲術傍身，戰鬥力分分鐘突破天際。
在實戰履歷方面，凱麗也先後進行過恐怖暗殺，死亡球競賽，「馬借」戰績，ZOTT（可以理解為星際間的天下第一比武大會）等一系列火與鐵的試煉，論戰鬥形式之多樣，作戰條件之艱難，對手強度之不講理，就是與富堅義博交給浦飯幽助和奇犽們去收拾的爛攤子相比也不遑多讓。
黑寡婦+終結者 V.S 超級賽亞人+東方不敗，凱麗勝出。
原作中的「機甲術」堪稱東方式科幻武俠，看電影版如何呈現
四、美女，加個好友啊——信息化戰鬥力
賽博朋克不能光是槍火武鬥，文斗的信息戰也同樣十分重要。
素子在收集敵方資料、處理戰場信息以及利用信息手段打擊和干擾敵人等技術環節堪稱師太級高手，領著我們親眼見識了「腦後插管，人肉WIFI，記憶入侵，神經傳導」等一系列超5G帶寬的操作之後，終於在與傀儡師的經典一役中實現了雲版本的數字化生存。
當初士郎正宗的首次連載之所以在傀儡師事件後暫時收筆，或許也是因為從實體版到數字化的轉變已經完成了當時人們對「賽博格」的想像極限，等到連載再開時，數字網路世界由此前的背景換置到了前台，開場的一段文字描述：「對於到達生化人已知極限的素子來說，正在運轉的存儲設備都是自己的身體，正在運行的資訊來源都是自己的記憶…物質與資訊同樣都是她的現實。」也算是提前預言了未來的我們。
「思考」與「運算」的界限在哪裡呢？
相比素子的「硬科幻」設定，凱麗在信息戰方面就有些太過飛天膨脹了，《銃夢》廢鐵鎮時期接受沙雷姆改造後從事軍事行動時凱麗所使用的還是通信，遠程操控等基於現實中已經比較成熟的信息技術。
可隨著《last order》里戰事升級，凱麗先是被賦予了「梅爾戴姬克」（可以簡單理解為天啟層面的超級電腦，主管「人類命運共同體」）組件的管理許可權，又有行星級AI「尤比坦」作為雲存儲空間，單從硬體數據來看，凱麗與素子之間幾乎就是科幻與民科的差距。
但是，凱麗並沒有頓悟到素子哲學般的「賽博宇宙觀」，依然停留在找尋自我和拯救對於自己來說最重要之人的凡俗事物里，造成大材小用，因此該環節對比中更具啟發感的素子勝出。
五、女神大腿上的掛件——有請雙方的追求者登場
舔狗軍團的質量和忠誠度也是衡量「女神力」的重要標準。
在公安九課，「公主殿下」是隊員們除了「母猩猩」以外私下對素子的另一種稱呼，既指素子是荒卷老頭子的「親女兒」（不過漫畫里當荒卷向素子表達「你就像是我的女兒」時素子卻傲嬌的反駁道「起碼也應該是孫女吧」），也說明其他男性隊員們在工作職務和身份態度上普遍承認了素子的核心地位。
95年電影版中，在素子關閉隱形迷彩和潛水結束登船時，巴特兩次主動將自己的外套搭在素子身上，雖然觀眾都清楚這種遮擋或者保暖的行為並沒有任何實際的意義，但也側面反映出素子的女性特質依然會觸發巴特猛男外表之下紳士的一面。
巴特與素子
而在漫畫版素子顯然更加放得開，她會在休年假時和自己的女性炮友以腦後插管的形式共赴巫山；異性關係方面，素子與合作單位——公安六課的男同事同居交往，並被巴特酸溜溜吐槽到「你和這傢伙竟然持續了7個月，這可真是破了紀錄啊。」
直到最新的衍生漫畫《攻殼機動隊 ARISE》中，素子還睡了一個小鮮肉，自身魅力加上開放的性觀念，可見素子的個人生活還是頗為豐富的。
此君雖然睡了女神，但下場並不圓滿
凱麗固然沒有素子那般開放，可作為降臨末世的地外天使，她也從不缺乏情感飽滿的戀人。
首先是尤浩，這位廢土版本的伊卡洛斯有意無意中打開了凱麗的少女心，但他真正憧憬的卻是天空觸手不可及的沙雷姆——「當所愛的人迷上更遙遠的某樣東西，就會心生嫉妒，一開始努力配合他，努力管住同一個東西，不久就無法繼續配合，覺得自己和廢鐵鎮一樣被捨棄了。」凱麗對尤浩所說的這段話，也成為了對此後兩人命運的預言。
悲情的尤浩
然後，是對凱麗來說亦父亦兄亦情人的依德，他將凱麗從廢墟中撿回並修復至重生狀態，此為父親；在生活中百般照料，儘力讓凱麗遠離生活的艱難與血腥，此為兄長；在凱麗出走之後四處尋找，失望之餘一度因愛生恨加入凱麗的敵對陣營（傑秀皇），此為情人；雖然兩人從未正式確立關係，但依德依然是凱麗二世為人的過程中得以重拾人性的關鍵情感紐帶。
電影版依德
最後登場的「荒野戀人」侯磯亞和凱麗之間多少有點傳統愛情電影里「歡喜冤家」的味道——嘴上說不要，身體很誠實。
而侯磯亞也有幸成為了舔狗組的人生贏家，於《last order》收尾階段，在依德的祝福中與再次「重生」的凱麗相聚，看起來似乎有望達成紅塵作伴活得瀟瀟洒灑的成就。
既然侯磯亞歷經千辛萬苦壓哨時段得到了女神的託付，那麼這一輪對比中與君攜手的凱麗勝過大概已經完全不在乎這種事情的素子。
六、天下誰人不識君——原作改編與文化輸出
這個毫無疑問是《攻殼機動隊》佔有絕對先手的優勢。
押井守作為一等一的原著改編者，95版《攻殼機動隊》除了將漫畫原本單元形式的短篇故事提煉重述為完整的科幻電影劇本，還創作出一整套足以打通賽博朋克精神內核與概念表達的視聽體系，影響了後世諸多作品。
例如沃卓斯基兄弟（當時還是兄弟）在他們驚世駭俗的《黑客帝國》開篇時以黑底綠字彈出的標題字幕設計就是對95版《攻殼機動隊》的同款復用；到了片尾建築大廳的槍戰戲，作為掩體的石柱被射爛到只剩基本支撐結構也和素子與思考戰車一戰中的戰況類似；更不用說兩部作品還共享腦後插管這種當初由威廉·吉布森的《神經漫遊者》提出，如今已經作為愛好者基本「常識」的設定了。
同時，《攻殼機動隊》自身主題的一系列大銀幕或者OVA動畫也始終保持著過硬的質量和數量穩定的產出，直到2017年令人失望的真人電影版，《攻殼機動隊》至少也算是完成了各種當代銀幕藝術表現形式上的制霸。
除了概念，劇情，特效，經典科幻電影還會自帶鮮明的美學風格
相比之下，《銃夢》除了照搬原作故事的兩卷OVA和一款PS遊戲外，一直缺乏有分量的再創作，電影改編版權被詹姆斯·卡梅隆一見鍾情後便握於手中多年，如今才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PS主機上的同名遊戲
有趣的是，隨著我們的生活方式越來越「賽博」，經典的賽博朋克文本，無論是自己確實沒拍好的真人版《攻殼機動隊》，還是拍的真心很好但票房卻難以讓製片及出品方滿意的《銀翼殺手2049》，都難以再如《黑客帝國》般成為一種廣為傳播的文化現象。
我原本指望著卡神倘若御駕親征的話，能讓《銃夢》一舉從（相對）小眾作品成為《終結者》《阿凡達》級別的影視特大爆款，使得更多人可以由此深入了解凱麗的獨特魅力。
但羅德里格茲的接手再到前期宣傳給出的各項預告來看影片與原作確實存在一些設定上的出入，稍顯明快的畫風轉變或許也是考慮到普通觀眾的觀影體驗（漫畫里的肢體橫飛或者內臟四濺確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過大的眼睛還是有點令人不適，考慮到鐵士代諾博士在預告片中並未登場——片方倒是製作了名為「諾瓦」的神秘角色陰影款海報——所以故事應該還是以戰鬥天使為視覺元素，飛上沙雷姆為精神寄託，而暫時不會涉及到核心世界觀里的陰謀與秘密。
以文化現象和影響而論，素子勝出，但希望《銃夢》的電影企劃可以繼續下去，直到能夠完美呈現原作的那一天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