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的夏洛克》導演徐磊:在生活中成為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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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上的夏洛克》導演徐磊:在生活中成為導演 - 陸劇吧《平原上的夏洛克》海報


11月29日會上映一部有意思的小成本電影,說的是兩個農民大叔追查肇事司機,其中牽扯出關於當下現實世情倫理以及中國農村人情世故的奇趣旅程。


兩個農民有智有謀,而這種智謀又是紮根泥土並不高明卻十分管用的“土法破案”,於是導演給這對搭檔封個夏洛克和華生的名號,片名就叫成《平原上的夏洛克》。


影片今年7月首度亮相於FIRST青年影展時,口碑相當不錯,並一舉斬獲最佳劇情長片提名、最佳電影文本大獎。不少影評人驚艷於這部影片迥異於其他同類題材的活潑,說這部影片開創了一種鄉土敘事的新類型——畢竟通常聚焦農村主題表現農村人生活狀態的片子大多沉悶或灰暗,而兩位農民大叔超“硬核”的破案之旅結合了公路、懸疑、推理等類型片的元素,又以一系列不刻意咯吱卻引人不斷會心發笑的行為推進,愣是變成一部連導演自己一開始都未曾想過要做的“喜劇片”。


《平原上的夏洛克》是導演徐磊的處女作。雖是處女作,徐磊也已經為這部電影、為成為一個導演累積了十年。非科班出身的他,在大學畢業後做過十幾個工作,包括寵物飼養員、攝影師助理(拎包)、斯坦尼康技術員、跟焦師、婚慶攝影、編劇……直到電影上映前接受記者採訪,他還在強調,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一個職業導演,儘管他已經著手開始第二部長片的創作。


《平原上的夏洛克》導演徐磊:在生活中成為導演 - 陸劇吧徐磊


徐磊的電影之路算不上典型,但堪稱“水到渠成”,他過去也是“文藝青年”,但從未意識到“電影是被人拍出來的”,好像是天然存在的東西,“我大學從不和別人聊電影,我們那時候追求的是文學,覺得人生最好的職業是當一個作家。”


第一份工作是在國企混日子,徐磊調侃自己因為養死了領導的烏龜而離職,之後再找工作困難,就想著應該學一門技術。去報了編導培訓班,理由是“比學廚師便宜一千塊”,這陰差陽錯就開始和拍攝的緣分。之後機緣巧合硬著頭皮蹭了些劇組,從攝影助理,又幹上跟焦員,混上了攝影大助。有些時候導演現場拍片,他也愛提意見,意見提多了,就有人建議他乾脆去寫劇本。他也就順茬接,做起了編劇。寫了劇本再看人家拍出來,又不是自己想像的樣子,於是想著乾脆等自己攢夠了錢給自己拍個故事出來。徐磊把這當成了攢夠錢讓自己高興的愛好,從來沒想著電影要公映或者成為一個真正的以拍電影謀生的導演。


所以《平原上的夏洛克》整個影片從各個環節來看都挺“佛”。


故事沒有什麼“蓄謀已久”,就是徐磊自己在生活里偶然遇到的事——親戚被撞,司機逃逸,可是不想報警,因為報警了就得等著責任方賠錢,可找到責任方機會渺茫,還不如認栽。事情發生的時候徐磊就在現場,咽不下這口氣的他堅持要報警,後來大家商量了個辦法,先破案,再報警。這個質樸而又有些小雞賊的“腦迴路”激發了徐磊的靈感,他決定就拍這個故事。


劇本寫好,徐磊找不著合適的男主角。母親隨口說,要不讓你爸試試?嚴肅的父親一口拒絕,不料幾天後徐磊發現他偷偷在讀劇本。“既然我找不到一個完全合適的人來演,我至少可以找一個我願意拍他的人來演吧。”帶著自己也並不確定是不是“柔光濾鏡”的認同感,徐磊的父母雙雙在影片中亮相。父親更是連名字都直接按諧音照搬進了電影。徐磊笑稱這是一種導演技巧,為了能讓這些素人演員更有認同感地進入角色。


電影拍完,徐磊做了粗剪就把片子扔在一旁好久,也是偶然結識了如今的監製饒曉志,才得以有後期的資金和人員加入,完成作品。饒曉志的《無名之輩》去年靠著口碑狂飆近8億票房成為年度中小成本影片的黑馬。今年帶著徐磊一起在同樣的檔期跑路演,饒曉志對影片報以信心。並且他還透露,徐磊的“裙帶關係”演員們今年也參加了他新片的演出,並稱讚“他們的表演,簡直太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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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上的夏洛克》用了很多荒誕、諷刺、懸疑的類型元素,以及一些洋氣的手法來包裝,卻依然保持了百分百不打折的鄉土情懷,兩者的巧妙結合和碰撞讓故事迸發出勃勃生機與趣味。


雖然全程充滿笑料,但隱藏在喜劇劇情之下的,卻是導演對故土的深情、對社會問題的思考,讓觀眾在歡笑的同時,體會到平凡人的辛酸與不易。參加路演時前來觀影的嘉賓肖央看完影片後被影片傳達的精神所感動,稱:“這部電影最優秀的地方在於導演沒有迴避自己的生活,並且在這當中看到了美的東西,這就是一種『文化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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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磊說自己最初並沒打算做一部喜劇,只是呈現他所熟悉的生活。以至於第一次在電影院里聽到觀眾們不斷的笑聲,他都感到有些“心虛”。相比於喜劇效果,徐磊更想表現和探討的,是所謂“熟人社會”“人情社會”中那些更深的情感和文化根基。那是他成長里熟悉的生活,每一個人物都從自己的經驗中來。他說起自己北漂時產生過的一些小恍惚,上午在繁華的CBD上班,下午回到家裡面對自己熟悉的人事,“好像從瓊瑤劇穿越到賈樟柯的電影,常常有種不真實感。”


同時,他想扭轉一下過往電影里給觀眾留下的一提到農村和農民就是愚昧的刻板印象。“農村就是這樣,遇到問題都不是自己能解決得了的,需要大家互幫互助,更多是有人情味的。”徐磊在觀眾見面會上感慨,“人情社會真的有那麼糟糕嗎,還是比無情社會要好一些吧?”


影片上映前,徐磊接受澎湃新聞記者專訪,聊關於平原上被忽略和淡忘的人和事,以及一個門外漢導演“無心插柳”卻又“水到渠成”的電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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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


在農村,每個人都陪你走一輩子


澎湃新聞:因為電影很有意思,所以先想打聽一下,現實生活里這個追查的事情,最後怎麼樣了?


徐磊:其實也是不了了之的,後來還是選擇了醫保報銷,他們自己稍微氣憤一下,這事也就過去了。這個片子的結尾也是想寫這個,很多農村人對意外也好,困難也好,更多靠的是自己身上的那種……我把它叫麻木,我不想用那種煽情的詞說是堅強或者什麼的,他們就靠那個東西去支撐他們的生活。他們肯定內心會有很多受傷的感覺,但是你從外表看不太出來他們那麼個狀態,每個人都是那樣。如果是一個很細膩的人,可能很難順利地完成這一生,反而他們就是靠著自己身上那種渾然無覺的力量,走過這一生的。


澎湃新聞:電影里最重要的,是在傳達一種非常老式,甚至看起來有些荒誕的,非常緊密連接的人情關係,你怎麼看待這些人情世故?


徐磊:其實很長時間,我生活在北京,覺得挺不適應。但我也能理解,在城市裡是這樣的,我們可以有一個獨立的生活,獨立的人際關係,我拿一筆錢,有一個工作,就可以很安靜地過自己的生活。那農村為什麼他們要活得那麼累,要為那麼多別人去活著?後來我也開始看一些社會學的書思考問題,其實那就是他們的生活。我們現在常聽到一句話說,“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但是在農村不是一樣的,每個人都陪你走一輩子。基本上每個人都可以看到對方一生的經歷。他們這種情感是我們不太好理解的,他們之間不是光為自己生活,是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係,這個東西是我想表現的。


澎湃新聞:對於這些你所熟悉的生活所造就的“笑點”,怎麼理解?


徐磊:我對喜劇沒有什麼認識,而且我拍之前也沒覺得這會是一個喜劇,它更多的是一種處境上的尷尬,或者是某種錯位的東西,很多不同的元素彼此對立造成的。當然,拍完了之後,我發現它居然還是挺喜劇的,因為很多觀眾會笑。但是就在拍攝之前,我並不知道觀眾的反應,我也不是依照觀眾的反應去構思這個劇本,更多的還是從自己的表達和審美出發,反倒是一個無心插柳的事情。我們看過很多電影項目,一開始從某些特定角度出發,說市場上缺什麼?觀眾想看什麼?結果項目也最終都面臨失敗。我覺得一個電影導演去揣測其他人喜歡什麼,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事,即使你身邊的親人,也不可能真正去了解你的喜好和真正的喜怒哀樂。所以一個電影導演能做好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拍出一個自己覺得好的電影。


澎湃新聞:兩個大叔去破案,這個組合還挺“硬核”的,怎麼考慮這樣的一組人物關係?


徐磊:一開始還真不是這麼考慮的。最初設計的是一對父子,拿我們的編劇理論去說,原來父子線可以作為一個B故事存在,它的主題層面會更完整。其實我想聊的是,一個人情社會和我們城市的人際關係的碰撞,所以想像一個在城市生活的人回到農村,和父親在破案的過程中,兩個人不斷有價值觀上的碰撞。現在改成兩個老頭的時候,就沒有那種碰撞,變成一種很簡約很直白的關係,但是會更極致,就像你現在說的,變得更“硬核”、更風格化。它可能在主題層面上會有一些損失,但也變得更加酷了。


《平原上的夏洛克》導演徐磊:在生活中成為導演 - 陸劇吧兩位主演——徐朝英飾演超英,張占義飾演占義


澎湃新聞:選擇你父親做主演,有根據對他的了解去量身定製角色嗎?


徐磊:其實不是,寫劇本的時候,我還沒有明確的,很具體地寫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後來我總結經驗,可能寫劇本的時候,確實是要開放一點,如果你把自己限得很死,心中有一個特別合適的演員,萬一他不演,那你後面怎麼辦?所以我的經驗是寫劇本的時候,要開放一點,不要想一個具體的人物形象,更多的是想這個事兒是怎麼發生的。


澎湃新聞:怎麼培訓自己的父親和這些親戚們呢?


徐磊:我覺得不是培訓,始終是選擇,當然排練基本上完成了百分之六七十,剩下的當然他們自己有天賦,也需要一些導演的計划去幫助他們,比如說你不能讓他們用表情去給某個你要的東西。你說你來一個多微妙的表情或者來哭一下,再爆發一下,這個東西對他們來說會很難。更多的是用一些調度,一些造型,一些動作節奏的變化,幫他們把自己的內心給外化出來。這裡面占義(主角之一)真的是有很多自然的流露,我發現他是一個非常有天賦的演員。我不知道中國有多少影帝埋沒在民間,我覺得他確實和我爸不一樣,我爸當時我選他是因為找不著更好的,所以只好找一個我願意拍的。


攢錢拍電影,就跟攢錢去環遊世界一樣


澎湃新聞:看你的電影成材路,好像還挺水到渠成的,中間有沒有一些比較困頓的時候?


徐磊:我想還沒有,最近也老有人問我怎麼堅持那麼多年的問題。我不覺得我是在“堅持”,我就是在生活,而且這是我挺想過的生活。我只不過就是完成一個一個的任務,然後寫出一個一個的劇本,所以還挺順的。當然每個人的生活其實都有很多難事,工作上也會有困境,那是不管做什麼工作都會有的。我在拍電影的過程中遇到那些事兒,也就是跟大家一樣的生活而已。


澎湃新聞:之前你自己對這個片子總說不抱希望,FIRST拿獎,包括現在上映,這些事給你做導演這件事更多信心嗎?


徐磊:我當時拍的時候,其實是抱著一個“必敗”的心態去拍的,我在籌備下一個的時候,也沒期望它能被更多的人認可,我確實是把它當成個人的、很奢侈的愛好去干。我對自己的構想是,我覺得拍電影是一個花錢的事,我把它作為一個愛好,可能掙幾年錢,攢夠了一定的錢,我用這個錢去拍一個電影,就好像有人攢幾年錢去環遊世界一樣,我沒覺得它可以作為一個職業或者是一個可以謀生的手段。


拿獎當然是一種肯定,我覺得挺好,但是拿不拿獎也並不重要,我覺得只要你拍的一部比一部好,拿獎也是早晚的事兒。對我來說別人的肯定其實不如自己的,就是你自己會有一個標準,覺得這個作品可以了,還是這個作品還不夠行。能達到自己的要求更重要。


澎湃新聞:這些年電影市場好了,越來越多青年導演很快能夠進入到院線電影的拍攝。其中各路導演的成才路徑也很不一樣,你怎麼看自己這樣非科班出身的導演?


徐磊:我記得以前我給自己壯膽的時候經常會說,我雖然不是北電的,也不是中戲的,但是我以歷史的巨人為師!確實也是這樣,我覺得每個人都需要學習,需要去思考,拍電影也確實是像參禪一樣的東西,你頓悟了一個道理,或者哪怕是一個很小的技巧,你會覺得特別開心。所以我覺得是不是科班出身其實沒有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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